推開門我便一怔,近一月不見的莫向北居然落座在那處。今晚的他與那日感覺大不同,如果說那日的他還有一絲清冷和拘謹,那現在的他就是完完全全的慵懶随性。橘黃的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尤爲沉靜,擡眼輕輕瞥來,目光直擊人心。
“喲,看看這是誰來了?”一聲嗤笑打破了我恍惚的心神,移轉目光看向莫向北身邊那張俊朗而邪氣的臉,陸少離會與他一同出現并不奇怪,隻是這氣氛爲嘛我有種詭異的感覺。
目光觸及角落時不由定住,那不正是我找了一天的李晟?可是爲什麽他竟躺在了地上?
我走進了門飄了眼開着的電視,裏面并沒圖像,音樂聲是從音響裏流出來的。室内也沒有我以爲的衣香鬓影、花天酒地,就他們三個人而已。
又看了眼李晟不動聲色地問:“他怎麽了?喝醉了?”
莫向北沒開口陸少離先冷笑了聲,然後用憐憫的目光看着我道:“季小五,誰也救不了你了。”再聞這個稱呼時我有片刻的恍惚,回神間忽而感到有不對勁,本能地想要退出此地,連忙道:“抱歉,我想起還有個事要立刻去辦。”
轉身去拉門把,剛見門被拉開,忽而身後伸來一隻手重重将門又給摁了回去。
一轉眸就間陸少離已經站在身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道:“其實你就算走出了這扇門也走不出這間會所,隻不過老大似乎不是很高興,你還是去哄哄他吧。”
心率在失速之後又漸漸回歸平複,我将眼中的驚瀾都斂去,淡了聲反問:“憑什麽?”
陸少離一怔,轉而失笑着視線越過我看向身後,“老大,她的脾性是越加難纏了啊。”
低低的一聲笑,說不上是喜悅還是諷刺,隻聽清冷的語聲徐徐緩緩傳來:“老陸,帶她過來。”在陸少離伸手過來時我大退了一步,驚惶而喝:“你敢!”
事實證明他确實敢,本身他陸少離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人,又豈會受我威吓,見我躲閃隻嘴角冷勾了個弧度便欺身而來将我手臂一把拽住并且一個推搡将我朝着沙發推了過去。
身體無法平衡踉跄着朝前栽出好幾步,莫向北伸過手來一拽就将我拖了過去,跌在他的腿上的瞬間我本能的欲掙紮,可他沒給我機會,直接将我鎖在了懷中。
“你想幹什麽?”我厲喝出聲。
吼完才發現這時的莫向北看我的眼神極其陰沉,柔和的光照在他臉上使其輪廓端凝,容顔是依舊俊逸非凡,但卻使我不敢再出半聲,隻能怔怔看着他。
他并沒有要交談的意思,隻是陰婺地看了我幾秒後去端桌上的酒杯,以爲是他要喝酒,沒料酒杯端起後直接壓在了我的唇邊,口吻似勸哄又似威逼:“喝一口。”
我剛拒絕地偏轉過頭,就覺下巴一緊,随即牙關被他的兩指給捏開,然後那酒就被灌了進來。是伏特加!最純烈的洋酒,整整一大口灌進了嘴裏嗆得我猛咳,他這才移開了酒杯一下一下輕拍着我的背。
在我正痛苦咳嗽時聽見陸少離道:“老大,消消火。不管如何也都按計劃走完了全程,隻是稍稍提前了一些而已。”
莫向北不作聲,拍在我背上的掌順勢摟了我的肩膀就不松開了。
等我緩過氣來時隻覺肚腹間猶如火燒,很明顯剛那半杯伏特加的酒精濃度極高。陸少離橫了我一眼,當着我的面直接将他那整杯酒一口幹了,然後評價道:“帶勁。”
在他遞過來煙時聽見莫向北道:“你不是知道我早戒了嗎?”
“得了吧你,那晚跑我這來要了兩瓶伏特加,喝了一整夜也抽了一整夜,就你這還叫戒煙?”陸少離嘲諷了之後又語鋒一轉道:“再說了,我又不是遞給你的,是給她的,抽嗎?”
後面那句問的是我,莫向北回轉了眸,目光潋滟難辨。
我低應了句:“不抽。”
“切,都不抽我自個抽,别浪費我這好煙絲。”
陸少離點上了煙吞雲吐霧了兩口後才落眸在我身上問:“你可知道差一點就壞了我們的計劃?”我不搭腔他也不在意,目光轉向地上躺着的李晟,“找上姓李的這條線可沒那麽簡單,我和老大鋪陳了幾年才起步準備動手,沒想到你突然就冒出來了。那晚老大跑來喝悶酒我本來也不知道爲啥,直到那天看見你走進來才恍然而悟,這世上恐怕也就一個你能讓老大那麽不淡定吧。”
“老陸,你話太多了。”莫向北淡淡地警告。
可陸少離也不怕他,不無嘲諷地說:“得了,我說是免得你又悶騷地發狂,計劃冒險提前還不就是因爲她與李晟這小子眉來眼去,把你那醋勁給挑起來了。”
我聽得心頭突突而跳,隻覺身邊這人氣息沉暗已不是我熟悉的當年的他。尤其是陸少離話中透露的訊息讓我更感震愕,他們好似在進行着一個什麽計劃,與李家父子有關嗎?我想到李晟對他的信賴和重托,不免感到心寒。
卻沒料我一丁點的表情變化都落入了莫向北的眼中,耳邊傳來他危險的語調:“你在爲李晟打抱不平嗎?還是,”他頓了一秒,眸光沉暗如暗夜裏的豹子般盯着我:“你真的喜歡上了他?”我與他定視數秒,沒有屈服于他的威懾,不答反問:“這重要嗎?”
赢來陸少離的一聲重重嗤笑,也見莫向北欺近到耳邊,一字一句地說:“很重要,這意味着他的命運是生還是死。”
我的腦中快速閃過李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樣子,“殺人是犯法的。”
“犯法?”陸少離啼笑皆非地接過腔,他失笑着說:“季小五,怎麽五年不見你還是沒改掉那天真的毛病呢?這世上要讓一個人消失有很多種方法,保證警察找不上我們的門。”
我頓了頓,換了個問題:“你們與他有什麽仇?”
剛剛陸少離曾說他們籌謀布劃幾年才牽上李晟這條線,可見今日所發生之事絕非偶然。現在我也基本上猜到之前嘉橙的股市大跌以及不利消息都源自于眼前這兩人了,隻是潛意識中并沒有把一些事情去聯想到他們身上,也不願這麽想。
莫向北似乎話變少了,他基本上都任由陸少離來講,而陸少離并沒有急着回答我這問題,拎着酒瓶給兩個杯子都注滿了酒後道:“你把這杯酒幹了我就告訴你。”而莫向北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反而意興闌珊着坐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我的肩膀。
我瞥了眼那褐紅色的液體,心裏想爲什麽我要喝這酒啊,你們說不說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可是想着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伸手端起酒杯時能感覺到兩道目光都冷淩地盯着我,指尖微涼的觸感有些撓心,一擡手送至嘴邊閉着眼就灌。
咽喉如火燒般炙烈,這一杯見底時就知道自個不行了,腦袋是短瞬之間就發昏了。
其實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到這般發瘋的地步,而是明了一個事實,今晚這屋子裏說了算的人是莫向北,陸少離再橫也是聽他的。既然他提出要我喝這杯酒莫向北沒反對,那就是他的意思,我不想再像剛才那般被灌,倒不如自己識趣些喝了。
倒在他懷中,看人都有了重影。
陸少離醇厚的嗓音似近又遠地傳來:“離得這麽近,怎可能沒關系呢?”
離得這麽近......是說離那座城市嗎?
“今晚不提這事。”是莫向北在開口,我擡了下頭,卻感覺目眩中頭直往下倒,落在軟軟硬硬的位置便再擡不起來了。模模糊糊中好似有道星光,可眨眼又隻剩黑沉一片。
陸少離嗤笑了聲後又道:“那就喝酒呗,難得今晚有興緻,你不會也跟她一樣喝個兩杯酒就倒吧。”莫向北懶懶應:“喝就喝,哪那麽多廢話。”
确實陸少離的廢話太多了,可是他們喝酒跟我有一毛錢的關系,爲嘛喝着還要來灌我?到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哪怕就隻是莫向北每次喝前先喂我一口,也讓我醉得不知道東南西北。
但就是腦子一直都還有一絲清明在,也能聽見他們在說話。
陸少離問:“這小子要怎麽處理?”
“按計劃行事。”
“這麽狠?多大仇怨呢。”陸少離的語聲中有取笑,頓了頓後又道:“不就是對你家妞動念了幾天嘛,也沒見得手啊。還别說,那天看見她進來我還真吓了一跳,也就是你了,能忍得住隻字不提。”
空間沉靜了片刻,我以爲莫向北不想接這話,卻在一縷發被他指尖輕繞幾圈後聽到他說:“熬了這麽久,也不差這幾天。”
“她變了。”陸少離忽然說,然後又像是補充一般道:“變得......讓我有些認不出來了。”
之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我聽着無聲就感乏困,迷迷頓頓間卻又傳來笑聲,辨識過後依然是陸少離的聲音:“好了,我就不在這當燈泡了,免得你那悶騷勁沒處撒欲火攻心了。”
視界内劃過身影便聽見了腳步聲,随即又聽陸少離道:“這小子我也一并給你帶走了。”
短暫之後,室内又陷入了沉寂,但我知道莫向北一直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