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睜開的眼茫然而沒有焦距。
似遠又近處好像有一簇光,恍然如夢,又夢如恍然。等視線終于凝聚,焦距對上後看清就在我的正上方有一盞燈,這個地方并不是莫向北的那間艙房。
一轉頭我便愣住,年輕的女孩嘴角含着笑坐在離我一米遠的椅子上。她穿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齊肩的發飄散在那,原本很漂亮的人卻帶了一股暗黑的邪氣。
記憶中的影像快速閃入腦中,我赫然間驚愕地發現自己認識她,而且不止遇見過一次,可是爲什麽在這之前我一點都沒有想起她來?還有那次就是因爲先遇見了她,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意識,醒來便在教練的艙房内,從而誘發了喝醉的教練對我做那些事。
若是之前我絕不會聯想到她,可這時仔細一回想就覺很不對勁。
“你是誰?”我沙啞着聲問,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小。不光如此,而且我全身上下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是......最後昏迷前聞到的那股刺鼻味道所緻嗎?
女孩嘴角的弧度加深,雙眼盈盈看着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因爲今天之後你也不會記得我了。”我怔住,下意識地脫口而問:“爲什麽?”問出口後又随即想到之前就像失憶了一般對她完全不記得這件事,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隻見她緩緩從椅子裏起身,輕步走到了我的身邊,目光肆意地從我臉上打量到身上,等再落回臉上時她問:“你到底有什麽魔力值得他們一個個都對你着迷?”
他們?她在說誰?
她看我一臉迷茫失笑了下,手指伸來輕拍了兩下我的臉道:“真是可憐,糊裏糊塗就當了工具而不自知,不過不要緊,我會讓你忘記這段愚蠢的經曆的。”
我對她生出了恐懼,已然從她話音中聽出來她有一種能夠讓人失憶的本領,不是無知到連電視劇的橋段都沒看過。就我所知裏若非腦部受重創,便是催眠或者洗腦導緻失憶了。聯系之前那次遇見她的場景,我驚恐地看着她問:“你會催眠?”
她怔了下,轉而抿起唇角不快地道:“這麽快就被你猜到了,一點都不好玩。”微涼的指尖從我臉上移到頭頂,忽而湊近了低問:“你說如果在這裏把你的頭皮剖開,再取出你的腦細胞來,這樣有趣不有趣?”
我看着眼前這張臉,再不覺得她漂亮了,隻有陰森和可怖。
“莫向北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用來威吓對方的話。可是沒料她的眸光一閃,眼中漸漸凝聚起風暴,再開口已經換了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态:“莫向北?你讓他來啊,這時候他跟我哥都醉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如果說之前還隐隐期待着莫向北回去發現艙房門被撬而我不知所蹤時會來找我,現在這念消沒了。
另外......“你哥是誰?”她說莫向北在和她哥喝酒,就是說他們關系匪淺,而她也其實認識莫向北的?可她并沒有要給我解惑的意思,面上呈露陰狠以及恨意:“哼,不要提他,在他心裏除了兄弟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妹妹,哪怕當年發生了那件事使他們決裂,可是他還一心向他,就連他喜歡的女人也要喜歡。”
我蹙起眉,這女孩好像有些不對勁,她看着正常但在我提及莫向北後就思維有些混亂,話中的主語太多,也分不清她究竟在說誰。
正念轉中,不防備她原本按在我頭頂的手移下來并與另一隻手一同掐住了我的脖子。不過即便是我有防備,以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态也不可能阻止得了她。
她的力氣很大,幾乎一瞬間就扼斷了我的呼吸,并且那雙眼睛裏的色澤越來越黯淡而妖異,她說:“你一定是個狐狸精,不斷迷住了我的北哥哥,還迷住了我哥,現在又迷住了熹哥。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就再也沒有人跟我搶他們了。”
當空氣越來越稀薄而感到窒息時,我以爲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忽感悲恸,爲什麽就連最後都跟莫向北是争鬧着?爲什麽我不能向他服個軟?如果我肯服軟的話,今晚他就可能不會去與人喝酒,那他也就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了。
窒息使我胸腔發疼,我已經閉上了眼,意識彌留之際仿佛聽見有個遙遠的聲音傳來:“小南。”幾乎是在同時,我脖頸間的桎梏松了,然後那雙要我命的手慢慢撤開了。
我費力地睜開眼時,隻看到年輕的女孩伏在一個背對着我的男人胸前抽噎哭泣,她哭得很傷心,肩膀一抽一抽的,與剛才像換了一個人般邊哭邊咕哝着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剛才腦子不清楚了,我沒有想要殺她,就是......就是......熹哥,是不是我的病還沒好?”
男人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勸哄:“沒事,你隻是一時激動,現在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下我叫你了再來好嗎?”女孩聽話地點點頭,真的就轉過身,很快走出了我的視線。
空間沉寂下來,昏暗的寂靜裏就隻有心跳噗通噗通,終于背對着我的人緩緩轉過了身,那張本該熟悉的臉從沒有這刻讓我感到陌生。我不敢相信自己認識了這個人幾近兩年,甚至還曾仰慕過。
兩人的目光靜靜相對,我無法獲知自己是何眼神,卻能看見那雙俯看我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更沉暗。這個他,真的是我從未認識過的。
終于他開口了:“小季,你看見我似乎并不訝異。”
我想堆出諷笑,但沒有成功,便作罷了,依着本能的反應而幽聲反問:“在你一次次地布局之後,你覺得我還有可能訝異嗎?”
當他撬開莫向北艙門的鎖用那種方式将我帶走後;當看見那個應該叫小南的女孩出現在這裏,然後記起那段莫名遺失掉的記憶後;當她口口聲聲喚着“熹哥”時;當他在關鍵時候出現時,這些事都如一個個點連成了圓。
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靜眸湛然,裏頭是深藏不露的銳利。他沖我微微一笑,仿似往常一般溫和,卻其中隐約藏了冷意,似乎覺得淩遲我的神經夠了終于開口:“小季,其實在這過程中我有想過終止計劃,但凡你肯對莫向北感情有一點不純粹我都随時可能會喊停。但是你沒有,他也沒有,有時候可能真的是注定的吧。”
我忽然感到憤怒,揚聲質問:“什麽叫不純粹?喜歡一個人還能在裏面摻和雜質嗎?”
他失笑,然後搖頭,“你真的很單純,卻也因此而讓人着迷。誠如莫向北與陳華濃之流,不就是被你這單純的性格給吸引?”
“你在胡說什麽?”我怒斥,提及莫向北也就罷了,但是跟陳華濃有什麽關系?
他平靜地看着我,“你當陳華濃吃飽了沒事做來管你這閑事?他以爲他掩飾的好,那晚舞會我在旁暗暗看得十分清楚,就知道他也心動了。假借兄弟之名在幫莫向北,卻不過是受你吸引想将你倆拆開罷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應,心中是無比震撼的。陡然間想到什麽,直直盯着他而問:“剛才那小南是不是陳華濃的妹妹?”他怔了下,随即倒也沒瞞我,點了下頭回道:“是的,她是陳華濃的妹妹。”
就是說與莫向北喝酒的人是陳華濃了?我曾在他的辦公室裏有看到他們年少時的照片,他也說過他們曾是發小。
這時候我有些混亂,又好似有根線頭從一團亂中冒出了頭。
陳華濃與莫向北曾是發小,小南是陳華濃的妹妹,從剛才來看小南應該恨着莫向北,而且陳華濃與莫向北應該也不再是朋友。那麽眼前的這個人呢?他又是誰?爲什麽他一個防身術的教練會和陳華濃的妹妹有牽扯?
還有,我第一次見小南時她是與沈靜一起的,很顯然兩人認識。
等一下,沈靜?
我看着那人的目光發直了,想過千百種可能也沒想過這一種,而且從頭至尾我都沒有往這上面聯想過。事實上換做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會這般想,腦中千百回腸,将時間拉長到更久之前,有些事頓然而悟,也終于明白了爲什麽莫向北會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