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我的臉色不可控制地發白了,這拍錄的正是之前陳華濃在餐廳問我要東西時的畫面,而且還有對話。腦中的某根弦被崩斷了,隻知道我又被抓包了。
就在這時,莫向北緩緩開口:“在今天下午三點五十八時我的賬戶少了一筆款額,以我的名義劃賬的。通常這種情形的發生必須是我親手簽字或者,”他有意頓了頓,語聲放輕了道:“蓋章才能執行。”
聽見他說“蓋章”兩字我心頭猛跳了下,他這話意思是有人冒用他的名轉走了錢嗎?可是那枚印章還在他艙房啊。
莫向北語鋒一轉了問:“現在能給我說說你跟陳華濃之間是怎麽回事嗎?”
如果隻是第一個甲闆上的場景,那我還能謊稱是偶遇,可是餐廳的場景不止有畫面還有聲音。在我人生的前十幾年裏,根本就沒遇見過這樣的風浪,事到臨頭除了臉色發白外就隻會手足無措地回說:“不是這樣的。”
莫向北冷冷一笑,眸光中的寒意告訴我他根本不信。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是:“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事。”我如蒙大赦般走出了那間艙房,也不去管原本在門外的那人怎麽不見了,一路跑回莫向北的艙房。直接去翻找我藏印章的位置,卻發現那處空空如也,怎麽可能?我明明記得是放這裏的,後面也沒有再翻動過,還是被打掃衛生的給弄丢了?
突然身後幽幽響起莫向北的聲音:“你是在找這嗎?”
我蓦然回頭,驚見他竟然悄無聲息地跟着我也回來了,而且他的手上拿着的不是印章又是什麽?腦子一下就懵了,喃喃問:“爲什麽在你那?”
想不通印章既然在他那裏,爲什麽還有人能以他名義劃賬?
他一步步走近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還蹲在地上的我,問:“你覺得應該在哪呢?放在床頭櫃的夾層裏?我可是記得它原本在我口袋裏的,難道是它長了腳自己走進裏面去了?”
隻看到莫向北一點一點俯下身來,眸光陰沉隐含憤怒,“本以爲找了一隻小白兔在身邊,想着寵一點也無妨,卻沒想到養的是一頭包藏禍心的白眼狼,随時會來咬我一口。”
指桑罵槐的話我當然能聽懂,而且這回連反駁都不能,因爲我确确實實是拿了他的印章并且差一點就給陳華濃了。我的默認無疑是又添了一把火,近在咫尺的黑眸裏那團火焰越燃越旺,像恨不得把我也給燒了。
隻聽他說:“陳華濃一定沒告訴你我的這枚印章真正用途是什麽吧,你聽過有誰劃賬還需要簽名和敲印的嗎?”
在他跟前我似乎變得又蠢又天真,随便兩句話就把我給詐得慌了手腳。
至此我才反應遲鈍地明白過來:“剛才你說的劃賬......是假的?”那一幕根本是爲了誘我現出原型,而我慌慌張張地回來房間翻找床頭櫃夾層也坐實了自己偷他印章的這項罪名。
他把印章捏在手上,語聲輕的若有似無:“其實它根本沒有多重要,至多是這一艘船的價值罷了。你喜歡,那就送給你啊。”印章忽而落下,無聲地落在了我腳邊。
不等我反應,人就被他從地上給拖了起來,下一瞬摔進了床内。盡管床鋪柔軟,但我也被這突發狀況給吓了一跳,随之他的身體壓了上來,眸中泛着邪冷的光芒,他的動機再明顯不過。我睜大眼搖着頭:“不要。”
但他冷冷勾了唇角,笑意不達眼底,“本來我體念你初嘗人事想要好好呵護,看來現在是不用了。”接下來我無力阻止更無力掙紮,也切身感受到什麽是痛。
在一切結束後莫向北翻身而下,就站在床前冰冷地對我道:“從現在起,你都不許再踏出這扇門,直到我厭倦了再放你回陳華濃身邊去。”
從這天起我與莫向北的關系幾乎到了冰封的地步,這世上最難的莫過于有口難言。即使我再向他解釋與陳華濃的協議是源起于何,他也不會再信;而在他發着狠那般對我後,我也不屑于再去和他解釋。
這冰封的關系休止于我的忽然病倒。
應該是與心情郁悶有關的,早上就覺頭沉沉的,到中午時我已經完全沒有胃口。送來的餐都原封不動地擱在那,整個人渾身發抖着縮在被窩裏可還是覺得冷。
随着房内光線越來越昏暗,我的神智也變得迷迷糊糊,依稀間好似感覺有人靠近。微涼的溫度與我滾燙的額頭相貼十分舒服,我出自本能地朝那微涼依偎過去,而當它要離開時連忙去抓住,又把它貼在了臉上。
好似聽見耳邊有人在說話,睜了睜眼卻看不清楚,依稀見到個人影。後來那抹微涼還是被抽走了,我又孤伶伶地一個人窩在那,嗅了嗅鼻子不想哭,但是好像有淚流了下來。
昏昏沉沉中似乎身旁有噪雜聲,可這次眼皮彈不開了。倏而手臂處一涼,有種刺痛微麻的感覺透進皮膚,然後便又安靜下來。沒過多久,我就在朦胧中睡去了,一覺睡得很沉,等到醒來時見眼前一片漆黑,渾噩的腦子一片空白。
蓦然間聞着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煙味,似有所感地扭過頭對上身邊幽暗的眸光,愣了愣,鈍鈍地反應過來是莫向北。
認識他後沒見過他抽煙,一直以爲他不抽的,而此時他半靠在床頭,擱在外邊的手指間夾着冒了火星的香煙。見我醒來了也不說話,就有一口沒一口地抽着煙,直到煙燃完了被摁滅在床頭的煙灰缸内。
他輕問了兩字:“餓不?”
這是這幾天裏他與我說話最溫和的時候,我老實回答:“餓。”隻見他下地走到一旁,開了一盞壁燈後不知搗鼓什麽,轉身時手上端了一個碗回來了。
他把碗擱下時我飄見裏頭就是白粥,他站在那頓了頓問:“你能自己起來嗎?”我翻過身想要手撐着坐起,可是渾身都覺發軟無力,怎麽都爬不起來。他看我狼狽樣邁近一步,攬住我的腰将我抱坐而起靠在了床頭,然後回身端了粥過來那架勢竟是要親自喂我?
他擡起眼看我驚愕的樣子,蹙了蹙眉低喝:“你現在有力氣自己吃嗎?張口!”話落間他一勺子粥已經遞到了嘴邊,我愣愣地真的張了口,于是他動作不算溫柔的把粥送進了我嘴裏。舌尖品出一絲甜味,原來白粥裏頭還加了糖,吃在嘴裏才覺自己是真的餓很了,也顧不上這時氣氛的詭異了,一口下去立即眼巴巴地盯着他的下一勺。
很快一碗下肚,我吃得意猶未盡,但他把碗往床頭櫃上一擱,沒有要再繼續的意思了。
我不好意思再要,隻能作罷。與他自那日鬧翻後就幾乎一直不說話,這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于是思緒放空了垂着腦袋呆坐在那。
忽而聽見他說了句什麽,因爲神思恍惚而沒聽清,茫然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的眸光閃了閃道:“算了,睡覺吧。”見他當真掀開被子要進來,我有些不安地說:“我剛睡醒啊,現在哪還睡得着?”他聞言咬牙切齒地對我低吼:“你是睡醒了,可我爲了照料你一整夜都還沒睡呢。”
最後結果是——我被迫再次躺下睡覺,而他則從後面摟住我,過沒多久就聽見他的呼吸均勻了,而這時天已經亮了起來。
本以爲會睡不着,在睜着眼又不能動的情形下,漸漸呼吸與他保持了一緻,眼皮一阖上竟又睡了過去。不過這次的睡眠很淺,身邊有一丁點動靜就驚醒了。
莫向北本還在放輕手腳起身的,見我睜開眼愣了下,随即神色恢複了道:“既然醒了就起來吧,出去透透氣。”
我聽得先是一怔,随即狂喜湧來,他是說可以讓我出去了?這無疑是被關太久的鳥兒終于得見天日的那種感覺。再睡這一覺後力氣就回來了,連忙下地梳洗,看到自己臂彎裏有個針眼,扭回頭問他:“是給我打點滴了嗎?”
他黑幽的眸凝了我一眼,輕點了下頭。
随着他出門時我心裏頭其實還是惴惴不安的,他的态度有所改變,不再如之前那般殘忍無情,可話卻很少。我應該還有些低熱,海風一吹就覺涼飕飕的不禁打了個顫,他的手臂忽然環住了我肩膀。
有種莫名的東西在身體裏滋生,我說不上來那是什麽,隻覺心中的郁結被慢慢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