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高考是人生的分界點,但它于我是終于可以讓某個人兌現諾言。
他說:等我高考結束,便帶我去旅行。
在外公陪我一起過來上海的路上,就收到他發來的遊輪照片了,好漂亮的船,腦中盡是我和他乘着這艘船漂洋過海的浪漫場景。
怕外公看見他,所以一到碼頭我就跟外公道别了。對着照片找了一圈,在一片安靜區域找到了,正見有人在登船,我也毫不猶豫跟了上去。
第一次乘這麽大的遊船,感覺什麽都是新鮮的。我一邊找着旅行團一邊四處觀望,發覺這些遊客們都衣着光鮮亮麗,不由回看自己身上,T恤衫加牛仔褲還有一雙白球鞋。
管他們呢,有人愛穿華麗的衣服,自然也有人愛穿簡便的,旅行不就是以舒适爲主嘛。
找了好一會也沒見舉着旅行團旗幟的隊伍,不由有些着急,想發信息問他在哪,手機拿出來又放了回去——沒有信号。
往船艙外一看,原來遊船早就出航了。心說反正已經上船了,也不用擔心會找不到人,于是我帶着一顆好奇的心繼續往前探路。
不知不覺間走至一處僻靜的船艙,我前後看了看,後面倒還人影綽綽一片喧嚣,此處卻連一個人都沒有。而眼前有扇雙開的雕木大門半開半合着,裏頭依稀能聽到有動靜,我忍不住走近向門,透過門縫朝内看,眼鏡漸漸瞪大。
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是隻在電影或電視上見過的場面,原來裏頭竟然是間賭場。
早就聽聞遊船上會有很多娛樂項目,賭場也是其中之一,撺掇了下背包裏的證件,現今我已成年,應該是可以進這裏面的吧。帶着新奇的心我推開些門鑽了進去,沒人來注意我,除了一些穿着制服的年輕帥哥和漂亮美女,還有很多人或站或坐地圍在一張張台子前,目光緊緊盯着桌面上,有的是玩色子,有的是玩牌,還有的玩什麽我也看不懂。
站到了一張牌桌後,因爲此處是圍聚最多人的地方,我好奇有什麽吸引了這許多人的注意。墊着腳尖往裏而看,可除了綠色的桌子和坐在桌前玩牌的人也沒瞧出啥明堂來。
這時忽而有個聲音淺沉着從人群裏傳來:“開牌吧。”
咦,原來我站的這邊還坐了一個人,聽這嗓音應該還挺年輕的,相比之下這處圍聚的人要多一些,難道大夥都是在看此人打牌?心念正轉動間,不知誰在背後撞到了我,一個趔趄就朝前沖過去,驚聲連連裏身體不受控地栽倒,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跌進了人群,一頭栽在了誰的身上。
鼻子擦撞到了桌子,疼得我淚花在眼眶裏打轉,本能地捂住鼻子卻覺一股暖流湧出來,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之極。
這時剛剛那個好聽的聲音突然響在近處:“你要趴在我身上到幾時?”
低頭淚眼朦胧間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摔還壓着了一個人,連聲說着對不起,可在爬起來時紅色的液體順着指縫流出并且落下。
隻見那人白色的T恤上立即開了一朵嫣紅的花,我一時怔愣住。
對方一聲低咒,下一秒就将我給掀翻到了地上,随後頭頂傳來沉怒的質問:“這是誰帶來的妞?”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發覺原本還轟亂的場面倏然間鴉雀無聲。
擡起頭,淚花閃過了眼睛清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那人。
仰視的角度裏,一張年輕的臉,五官精緻到我想不出什麽詞彙來形容,就是看一眼不可能忽視的感覺。不過這時那雙黑色的瞳仁裏都是沉怒,而目光也直直盯着我,嘴角抿起。
視線下移,觸眼一抹紅,我不由心虛。
過了有那麽幾秒,他又揚高聲問:“沒人敢來領這妞嗎?那就不要怪我了。”說着他便俯身而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從地面粗魯地往上拖,我哪經得住他的蠻力,整個人被他甩在桌面上的同時手也被反縛在後,然後耳旁傳來他危險的語調:“知不知道你這一鬧害我損失了多少錢?”
目光落在桌面上,剛剛齊整的牌此時變得淩亂,有的還掉在了桌角翻開來了,很顯然這一局已經被攪黃了。可是我委屈,根本就不是我要故意破壞,明明是被别人從後面給撞了,還撞得我鼻子痛流鼻血。
剛要張口辯解,身旁這男的又道:“你裝啞巴也沒用,這筆帳我會跟你慢慢清算。”
“誰是啞巴了?”我出言反駁,又掃了眼桌上的牌,“現在牌都亂了你怎麽說都行,誰知道之前是大牌還是小牌呢。”
不知是否我錯覺,好似聽到周旁有抽氣聲,而我被他給壓在桌上又不能動彈,隻能聽見他邪冷的聲音響在頭頂上方:“在這地方就是我說了算,你能怎的?”
腦子一熱,不經大腦地又逞口舌之能:“一個大男人好意思用這種手段來訛詐欺負女人,本身就是個卑鄙無恥之徒。”
空間沉滞,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其實說完我也後悔了,都處于這種劣勢了還不管住嘴,怕是要真的挨揍了。正擔憂間,他陰恻恻地開口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麽跟我說話,你挺有種的。”
于是我領教到了逞口舌之能的後果,沒有如我所想地挨揍,而是——我被忽然沖進來的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給架着出了那賭場,然後一路拖着到了遊船頂上,拿鏈條直接給鎖綁在了上面。起初我并不覺得這有什麽,雖然委屈是委屈了點,但在船頂上還能看到浩瀚的江海,一浪接着一浪的,挺壯觀的。
可慢慢就覺無聊了,放眼四方隻有我們這艘遊船漂泊在水上,而天色卻漸漸暗下來,尤其是夜風陣陣,我竟感一絲寒意。等到半夜我已被海風吹得簌簌發抖,那鎖鏈又是怎麽掙脫都解不開,而且我的背包也被沒收了。
困得不行想睡覺,可一陣一陣的海風吹過來,還帶着潮氣,我感覺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濕了,特别難受。如此吹冷風整整吹了一夜,等到有人上來時我腦袋昏昏沉沉的,整個人焉了。
擡了擡眼皮,也沒看清來人是誰,隐約聽見有語聲傳來。反應遲鈍了好幾拍才意識到這人是在打電話,等等,打電話?他爲什麽會有信号啊?
原諒我被風吹了一夜,連鼻子都堵住了,所以腦子在這種時候還無厘頭地胡亂想這些。
那個人打完電話後沒走,也不理我,就幹站在那。過了一會我才明白原來那通電話是跟某個人彙報,而他站在此處是等人上來,而那個上來的人正是置我于此的罪魁禍首。
看着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我否決了之前認爲他長得好看的念頭,空有一張面皮心卻歹毒,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不光是心裏這麽想,嘴裏也含含糊糊地念叨着,如此方才解我恨。
他走到面前拿腳尖踢了踢我問:“诶,你嘴裏在叽裏咕噜說什麽呢?”
我憤憤地扭開臉不理會這卑鄙小人,這回他倒也不惱,隻挑了下眉雲淡風輕地道:“看樣子還沒馴服,那就繼續晾上一天吧,明兒早上我再來。”
一聽這話我立即就慌了,轉回視線時隻見他已經背轉身而走,一點都沒有隻是威吓我的意思。眼看着他就要走下船艙頂,我急忙出聲大喊:“等一下!”這該死的海風把我吹得都感冒了,喉嚨幹疼不說,連嗓子都啞了。
他回過頭就站在原處,趾高氣昂地問:“有何貴幹?”
這人實在是可惡!明知我喊他就是肯低頭,偏偏還故意端着架子。我隻能有怒不敢言地問:“你到底想怎樣?”卻見他側過耳佯裝沒聽見地說:“你說了什麽?大聲點。”
我嘶啞着嗓子大吼:“你到底想怎樣?”混蛋!心中默默添了這兩字。
他這才回走過來,居高臨下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才緩緩開口:“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你私闖我的船又壞了我的牌局,這筆帳你說該怎麽算?”
我聽得怔愣,懵懂而問:“什麽叫我私闖你的船?”
他聞言冷笑卻反問回來:“那你認爲現在這船是什麽性質的?”我讷讷答:“不是去濟州島海外遊的遊輪嗎?”他忽而蹲下身來與我平視,挑起眉梢後的那雙眼除了邪氣外還很鋒利:“海外遊?我還旅行團呢。”
我聽着便慌了,他這話頭裏的意思不光是意有所指,好似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已經發生了。隻見他湊近到我咫尺之處,依稀能感覺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然後聽見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聽好了,我隻說一遍:我是這艘船的合法主人,已經讓人徹查過了,沒有一号人認識你,所以你被确認是偷渡上我船的盜竊者。我有權把你立即送往海警處受法律的制裁,少則判個一兩年吧,多則呢至少得判三五年。”
屆時我年少不懂這方面的法律,聽着他的話瞬間就白了臉,眼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