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睜開眼看到她在視線裏,或者更早,在她開口說話時,直覺就告訴我事情不對勁,所以我下意識地想走。哪怕雲清不明原委地躺在那,因爲隻要跑出去了就可去通知莫向北來救人。可到底還是沒有跑掉!頂上的水晶光、四周的風鈴,這是早就設好的屏障。
頹倒下去的那刻我的頭腦還有渾沌但在睜開眼時就清明了,這一切都是沈熹故布迷障。
根本就沒有兩個小南,從頭至尾隻有一個,他如此誤導我爲的當然是用我的口來傳遞這訊息給其它人知道,比如莫父,比如莫向北。
我不知道莫父那晚在聽我提出小南是假的時候爲之做了什麽舉措,但一定有什麽事因之而起效應,從而導緻了後來事情走向越來越嚴峻。
另外,有件事也是到剛剛才知道——小南會催眠。
我沉靜地看着她,感覺有些被掩埋至深的東西似乎都在逐漸浮出水面來。忽然身旁椅子裏有了動靜,楚橋幽幽醒轉過來,當她發現自己現況時有那麽一瞬的驚慌,然後擡起頭看見我目光縮了縮,再移向小南那處。
她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平靜,空間沉寂了有那麽半分鍾之久,忽而楚橋問:“小南,是你嗎?”我爲她這個問而感疑惑,此話何意?
而見小南牽動嘴角反問回來:“如果不是我,能夠坐在這裏與你說話嗎?”
楚橋眸光閃動,凝定還一會才歎了口氣低下眸緩緩道:“以爲至少你不會動我。”小南諷笑了下,回應:“我也以爲至少你不會背叛我,可你卻把她帶了來。”
楚橋默然片刻才道:“難道她還不夠交換的份量?”
小南掃了眼我,“原來你打的是這主意。但如今她還有那價值嗎?莫向北已經選擇與你齊頭共進,她充其量也不過是隻棄子,哪裏還會有賀雲清重要?小橋,我知道你心系于他一心想幫他,所以這件事并沒告訴你,可你還是猜到了。但是小橋,你有你在乎的人我也有,我不能讓熹哥坐牢。”
心中一動,小南所做這一切是爲了沈熹?
楚橋想了想後提出要求:“那你放了我,我當什麽也不知道。”
小南抿起唇角搖頭,“小橋,你的性格我還不了解,但凡關系到他的事你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卻又百般隐忍。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暫時你就留在這裏吧。而且賀雲清,”說到此處她回過頭,嘴角露出一個讓人心寒的弧度,“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現,怎可能讓她再跑掉?”
“你想幹什麽?”我脫口而問。
“面對一個毀了我一生的人,你覺得我想做什麽?”
毀了她一生?此話何講?突然外邊傳來風鈴聲,小南聞聲而起,眼中閃過妖異的光,她像是說給我們聽又像是喃喃自語:“你終于來了。”
我與楚橋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是莫向北來了嗎?
小南步履輕盈的往外走,楚橋微急地問:“是誰來了?小南,無論如何阿北與你也算青梅竹馬,而你我一直交好,哪怕是看在我的面上......”
“不是莫向北。”小南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然後又道:“你們在這呆着吧,也别想叫,這裏的隔音設施是特意做過的。”說完她就走了出去,并且随手将門給關上了。
如同她所說的,門一關上就完全将腳步聲隔斷,一丁點細微的聲響都沒有,室内變得沉寂。但很快我開始掙動,試圖去解脫綁縛的繩子,聽見楚橋在旁道:“沒用的,她是系的特殊結法。”我轉過頭目光凝了凝,直截了當問:“她學過催眠?”
她默了下說:“以前我不知道,是紐約出差之後得知的。”
“所以你知道是她爲莫向北打開了記憶?”
楚橋聞言卻露出諷笑:“若不是那般,我還根本不知道你和他早有情緣。如果早知道,或許我會更早采取措施。”
我眯起眸:“你什麽意思?”這時候我再不相信她之前那些說辭,小南也明确陳述了楚橋對莫向北的在意,所以剛才她根本就是故意表現得滿不在乎,也将利益、家族放大在前,使我聽信她對莫向北沒有愛情。可這世界上女人是最感性的動物,無論是何環境情感都是放在第一位,她明明有極好的家世與更好的選擇,卻去莫向北手底下從底層做起,一點點爬到他助理的位置,從此爲他解憂排難,甚至連司機的工作都幹。
試問,有哪個女人單單隻是因爲利益來做這些?也試問又有誰能抵擋得住莫向北的魅力?誠如小南所言,楚橋對莫向北隐忍而含蓄,可能也正因爲如此莫向北的身邊走走停停有過許多女人,但一直留在他身邊的隻有她一個。
可能她正引以爲傲,也笃定終有一日能夠與莫向北共結連理。
在我心神萬變間,楚橋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阿北性格最大的缺點是太過重情,對早已翻臉的華子哥是,對我也是。工作上他絕對信任我,幾乎所有的流程都會經過我的手,所以偶爾流出去一些有利的訊息給沈熹,他再精明也不會來懷疑我。”
意思就是......“是你聯合了沈陳兩家來對付他,爲的就是将他逼到走投無路隻能依憑你們楚家?”楚橋眨了下眼,“你很聰明,這也是阿北喜歡你的特質之一嗎?沈陳兩家,包括我爺爺都有他們各自的打算,我的目的卻很純粹,就是讓偏離的軌道回正過來。如果用時間來衡量的話,即便你們五年多前就相識那也沒我和他的長,打小就覺得他是這個圈子裏最矚目的那個,哪怕華子哥同樣英俊帥氣,在我眼中也比不上他半分。我費盡心血融入他們的圈子,與每一個人都相處極好,就是爲了能夠走到他身邊去,可偏偏半路殺出了一個你。”
同一件事用兩種方式來诠釋,意義絕然不同。
在進玻璃屋前楚橋也曾将過往提及,但卻輕描淡寫好似并無多在意,此時說起無處不是含了深濃的情意。我在心中歎息:到底是我太遲鈍還是她藏得實在是好,居然一直都沒看出她對莫向北用情至深,甚至,連莫向北都應該沒察覺。
這份隐忍,我試問是做不到的。
我問:“五年前的沉船事件你參與了嗎?”既然都已經開誠布公了,那就不妨全攤開來吧,但見楚橋搖頭:“那年我出國進修,錯過了此件事所以也一直不知道曾發生過這樁,直到紐約回來以後阿北的反常,以及他并不忌諱我去查那沉船事件才得知。”
“也就是那時候你開始出賣他的吧。”這已是肯定的判斷。
楚橋沒有正面回答我,隻是放輕了語調:“過程不重要,隻要結果朝着正确方向走就行了。”我當真不敢苟同這樣的思維,爲了和一個人在一起哪怕欺騙、背叛、相逼,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好的嗎?
我大約明白他們這個圈子,不是沒有愛情,而是就連愛情也變得功利、市儈,可以拿到交易秤上來衡量,也可以不擇手段。
突然小南推門進來,目光在我們身上劃過沒有停留,直接落在雲清那處。她徑直而走,來到床邊忽而彎腰,就在我心頭一緊的同時竟見她将雲清給攔腰抱起。驚愕到極點,她的力氣居然如此大?
在她轉過身時我問:“你要幹什麽?”
但她并沒理我,抱着雲清就往外走,楚橋也開口:“小南,你不能這麽做。”我的心神一凜,她知道小南要做什麽?就在我目光回轉時視線掠過門口,忽然看見門外地上有一雙腳。
心頭驚駭,那是誰?那雙腳不是站立在地而是躺在那的,由于視角問題看不到這個人的上半身,但能判斷那是個男人。我第一直覺就否定了那不是莫向北,首先那露出來的褲管和皮鞋都不是他會穿的,其次那人的腳要比他稍微小一點,可以判斷此人身高可能比他矮。
但是看着這雙腳我有種特别寒顫的感覺,小南在出去前說終于來了我以爲她在等莫向北,可不知是她沒等到人還是等得就是這個,卻在回來之前把人給撂倒了。
原本我會覺得她定然又用了催眠術,但見過她力大到能橫抱起雲清的舉動後,另一種暴力的可能也不是不成立的,同時也否定了之前我那可以赢過她跑出去的念頭。
小南在抱着雲清到門邊時頓了頓步,并不回頭但還是回應了楚橋:“小橋,你知道的,我沒法不恨他們。”她直接消失在門外,轉而隔壁那扇門傳來聲響,沒過一會她又出現在視線中,不過并沒再進來,而是低頭看了看地上躺的人,嘴角露出了詭異的弧度,下一秒她彎下腰去直接拖了地上那雙腳往後移。
當那人上半身呈露在視線中時我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