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濃濃的悲涼,确實身體比理智更誠實,因爲彼此對對方都太過熟悉,可是那又如何?沉淪了眼前的欲河終究不過是貪歡今朝。我沖他搖着頭說:“不,我不要。”
他一下就火了,眼中閃過怒焰,手下的力道越發的重,卻也不再開口隻用實際行動來打破我的說辭。我知道如此下去承不住他的,幽然而問:“是否做了就能回到從前?如果是,我陪你一直做。”
所有的動作停住了,他如化石一般僵持在那,沉寂是室内唯一的狀态。
我的視線投在某個點,眼神是放空的。當他終于擡起身時一陣寒意沁入皮膚,他翻身下地停駐在床邊,好一會才聽見他說:“蘇蘇,你真知道怎麽來紮我的心。”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一個字一個字的如鈍刀磨着我的心。
終于現實把我和他都變成了刺猬,彼此傷害又不肯放手,就這麽抵死糾纏。
他走出了門,也不将門帶上,聽着那步伐漸遠,然後一聲硌響大門悶悶的聲音傳來,他出去了?我的眸光變得黯然,這裏是他的家,應該走得人是我才是。
應該是之前哭得太多這時反而沒了淚,我也從床内起來,搬着椅子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任由冷風吹進來。隻有這樣,現實的冷寒才能蓋過心中的涼意。可能明天病會加重吧,我鈍鈍地想,但是下一刻就聽見身後沉步走來,冷怒的呵斥響在頭頂:“你瘋了嗎?這麽冷還開窗,想要病情加重啊?”
我呆呆地轉頭,拉長的黑臉就在頂上,嘴角緊抿着連輪廓線條都是凝固的。
等關上窗後他就低下頭看來,黑眸深冷難辨。忽而我有種強烈的宿命感,早前就覺他是我的毒,已經上瘾戒不了,所以在親眼目睹了和室前風雲變幻的一幕後還有所保留着,又潛意識裏來到公寓這邊,我在等,等他給自己一個交代,但是當看見楚橋與他一起深夜歸來而沒再出來時,所有的堅持都覺是諷刺想要快快離開。
這些矛盾直到他出現時全都升級,也化于無形。
到這刻徹徹底底的頓悟,即使我與他沒了回旋的餘地可我依然愛着他,這愛是那種無論心死多少次都會複燃的火苗,這愛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隻有我和他,這愛是彼此眼中唯一浩蕩的産物。
莫向北是極其敏銳的人,他捕捉到我眼中的松軟與水光,毫不遲疑地一把抱住了我。在感情無處安放的同時,心卻主動尋找了方向伸手反抱回他。
這個舉動對他是暗示也好明示也好,他再不會放開我,貼近、占有,沉淪。
一覺睡得特别的沉,醒來天已經大亮。剛睜眼就有氣息壓來,又是一番糾纏他才松開,眉眼疏散了嘲笑我的喘氣:“瞧你沒出息的樣子,氣息也太短了吧。”
我橫了他一眼,“你試試看鼻子堵着能堅持多久。”
他聽後便笑了,抵進過來挑逗地說:“我絕對可以堅持到你求饒爲止。”意有所指的話與他身體的堅硬交相呼應着,我不想理他,昨夜的瘋狂是從不曾有過的,光是想想都覺面臊,這時如果對他回應以他性格肯定會不管不顧又來。
推開他的身體翻身下地,被他從後面拉住了問:“去哪?”
“我肚子餓了,去把粥熱了喝。”
他頓了下說:“沒有粥了。”我回過頭問:“昨晚不是有一大鍋嗎?”結果聽他道:“被我丢門外去了。”頓時頭冒黑線,原來昨夜聽見大門聲響他是連鍋帶粥的扔了撒火。
我憤憤而斥:“你真是浪費。”
卻聽他任性地回:“你不愛吃的東西留着作什?回頭爺給你煎牛排吃。”
“除了牛排你還會什麽?”
“會得多了去,你就放寬心等吃吧。”
結果他說的放寬心等吃等來的是一盤炒得過了火候的辣子雞,我看那紅紅的辣子就覺舌尖發麻,然後他又端上一盤沒辣子的雞塊,但看那賣相實在不怎樣。
不過嘗了味道後覺得還行,他一看我表情就眉色飛揚了道:“怎麽樣,都說爺的手藝不賴吧。”我不理他的厚臉皮,問道:“怎麽就隻有雞吃?沒有别的菜了嗎?”
“一鍋雞熬了湯燒粥了,當然得廢物利用,否則你又要我說浪費。冰箱裏除了牛排就隻有蝦,你還病着呢,不宜吃蝦。”
都說男人總是很粗心,但他在某些時候對我其實是細心的。于是那兩盤雞塊,一盤歸他一盤歸我,兩人大快朵頤了一番。解決了肚腹問題,有些現實問題還是得提出來。
比如,我該歸置何處?與他可以待在公寓一天兩天哪怕三天不出門,但不可能一直這樣。而且他也沒那許多時間陪我,心頭微微晃過酸澀便移轉開思緒,不去往那方面想。
莫向北斟酌了片刻後對我道:“你或者去老爺子那邊,或者就去蔣晟媳婦那邊吧,目前的形勢沒人敢來動你。沈熹自顧不暇将成爲棄子,至于其他人必當先明哲保身站定立場。”
之前沈熹就跟我透露過,莫向北給他按了利用内幕消息操縱股市以及違規貸款的罪名,這時聽他提及不由問:“沈熹會怎樣?”他眸色一沉:“你關心他?”我搖搖頭,“我想知道大緻形勢。”既然腳沒有從這泥河拔出,那麽至少讓我了解所處形勢以及要面臨的是什麽。
莫向北緩了神色,語調輕慢而道:“如果沈陳兩家舍車保帥把他當作棄子的話,給他按的名頭至少進去判個十年吧。”
十年......我爲這個數字感到寒栗,反問一句:“那假如你這次被他們揪到會如何?”
他用掌包住我的手,柔聲道:“放心,我有退路,即使沒有楚國華的支持,我也不會成爲他們的甕中鼈。”我心頭一緊,反手抓住他的指,他的意思是......其實可以沒有楚橋?這無疑是給我心中點燃了一團希翼之火。
最後我還是選擇去羅勉那,并非老爺子那邊不好,而是看到他被刺激到昏厥之後不想再把煩雜的事擾他了。不過我還是詢問了老爺子的情況,莫向北說随後他就醒了,當時隻是腦充血順不過來,不過徐醫生也下了危險通知單,以後老爺子不能再受刺激。
我頓了頓,輕問了句:“清姨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莫向北面色未動,但我有察覺到他眸光閃了閃,半響才聽他道:“随她。”我在心中暗歎,他們這對母子恐怕心結不是那麽容易解開的。
想到雲清我倒是想起一個事,來京後一連串發生事件差點都忘了。
“陳華濃說H市待不住了,陸少離的咖啡店也已經關門停業,行蹤不知去向。但清姨說在我們來的前一晚他有去找過她,應該這才促使她離開甯音寺回來這裏的。”
莫向北聽着默沉片刻後說:“我知道,他之前有聯絡過我。他身上背的事不少,我将他安排去國外避風頭了,等過陣子局勢穩定了再回來。”如此我稍稍心安,畢竟陸少離是他兄弟,如果真出了事那他必定不好受。
轉而也覺感慨,幸虧當初老四離了陸少離,否則眼下恐怕也會受牽連。所以陸少離固然心狠,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也是不想連累老四。
誠如莫向北所料,我回到羅晟事務所歸于平靜,羅勉看到我就仿佛隻是去出了個差或者放了個年假,隻打了聲招呼“回來了啊”便安排工作給我。那家我簽下的公司居然還是由我跟進,但在看到公司的法人證件上的名字是莫向北後我變得無言。沒有忘記當初這是陳華濃設的一個局套我進去,他得知後就把人約出來要強加入,之後就出了一系列的事。
好似橋歸橋路歸路又回到了原點,可是走着的那條路已經不是原來那條了。
我将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平靜的面表之下,每天上下班都是由他接送,提過我可以自己乘車但被他一口否決。平靜終結在兩周後,我沒有想過雲清會來事務所找我。
跟羅勉請了半天假,就帶着雲清來到附近的茶吧落座。她隻要了一杯白開水,身上還是穿着那天我見到的素衣黑外套,相比之下容顔要比我初見她時憔悴一些。見她坐在那遲遲不開口,我隻得先詢問:“清姨,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躊躇着終于開口:“我可能過幾天會去澳洲。”
我愣了愣,“爲什麽要出國離開?”她如果不想呆在這邊那也應該是回H市啊,隻聽她輕聲道:“我父親的身體很不好,澳洲那邊有我妹妹在,之前我跟她聯絡過,她聯系了一位腦科專家,我想帶我父親過去檢查醫治。”
原來是爲了老爺子,那并不是壞事,隻是......“這事莫向北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