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發挽于腦後,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OL套裙,外面披一件長黑羽絨服,如每一次她給衆人的利落形象。隻見她繞過車頭拉開車門,伸手往内扶了人出來,瘦削修長的身影遁入視界,我的眼睛裏隻剩他。
他似乎醉了,幾乎全部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她微微有些吃力地鎖了車門再扶着他慢慢走進公寓。忽而他推開了她的手,撐着旁邊的牆對她說着什麽,但過了片刻她還是走近過去挽住他的手肘。雙雙身影終于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而我站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有很久都是一動不動的。
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就是僵站在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門。
直到深夜的淩晨,我凍得在風中飄搖也沒看到有人再出來,突然徹悟,其實我在等的無非是一個心死的理由。
仰起頭看向那黑暗裏若有似無的燈光,輕聲的,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莫向北,我們分手吧。”魂不守舍地回酒店公寓,中途還走錯了樓,磁卡刷了一遍又一遍都沒刷開門,後來回走到樓下才發現把樓給搞錯了。
回到公寓恍惚地想剛才出去幹嘛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是去買食物了,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可是我的購物袋呢?爲什麽回來是兩手空空了?
沒了心念再下樓去尋找,重新鑽回被窩卻覺無論暖氣将室内烘得有多暖和,可是卻怎麽也捂不暖我。冷的不光是身,還有心。
夜間就覺得着涼要感冒了,因爲鼻子回來就堵着也沒再通過,等到天明時頭腦發脹鼻水直流。還是得下樓去買藥,可腳一着地就覺頭重腳輕的。拿錢包與房卡時看見自己的證件,微一遲疑還是揣進了自己口袋,邊下樓邊給房東老闆打電話。
當我道出要退房時對方很驚訝,我租的是一周可住了一天就要離開,她詢問是否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她還聽出我的鼻音很重問是否暖氣不好使我着涼。
我回說不是,隻是有急事要走。
房東聽後很覺惋惜,告訴我提前退房可能要收取我至少兩百的押金,我并無異議,約好下午她過來查房并将扣除押金後的房租退還給我。
高級公寓住宅區就是好,附近便利商店到大型超市再到藥店都一應俱全。我随便抓了兩盒感冒藥就結賬往回走,經過粥店又買了一碗白粥外賣,原本是不會經過那座公寓樓下的,但我走進大門就下意識往那方向走,直到走出幾十米才回神想起自己租的酒店公寓就在門口那座樓裏。眯起眸,白色捷豹已經不見了。
電梯抵達樓層,我走出來摸出磁卡一邊嗅着鼻子一邊去刷門,嘀嘀響了兩下,我正要去摁門把進去,忽然似有所感地轉過頭。
這間房是靠在安全通道口的,這時的安全通道門一扇關着一扇開着,我站在這個視角剛好可以看到那處微靠在樓梯扶手上的身影。但由于通道裏光線昏暗而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依稀的輪廓在眼處,并且感覺到幽沉的目光緊緊鎖在我的身上。
視線下移,他的指尖夾着點燃的煙,腳邊丢了好幾個煙頭。
他在這裏多久了?這是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随之便是:他怎麽知道我住在這?我租下這間房屬于私人性質,并不會有身份登記記錄可被查的,即使我住在與他同一住宅區他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到如此,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他暗中讓人盯着我。
那昨晚我走在漆黑的街頭,站在公寓樓下,等等這些形同發瘋的行徑都被他落在眼底,然後他帶着楚橋回家也都是在做給我看?
忽而莫大的怒火被點燃,眼見他在盯了我一會将煙蒂丢于腳下踩滅要過來,我立即轉動門把推門閃身而入,想要試圖快速關門卻被他一個箭步用腳抵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門給掀開他擠了進來。
旋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扣住我将我往門背上一摁,剛好把門給關上。
我怒火沖天拼命去掙紮,他用掌将我的兩隻手腕都擒住壓在身前,下一瞬就俯下頭狠狠吻下。我本就因感冒難受之極,鼻子又是塞住的,這時被他堵住了唇更覺身上一陣寒冷又呼吸困難,一張口他的舌鑽了進來,迫使我隻能迎承他。
但我這時怒火中燒,毫不猶豫地牙齒用力咬了下去,他吃疼地頓了頓,卻隻将我壓得更緊并不肯退開,轉而口中便有一股腥甜伴随着唾沫。
他如困獸一般将我緊緊鎖在門闆與他之間,抵死糾纏傷害就是不肯放開。
等到我真的因呼吸不順而不停抽氣時他才松開了人,我抽出被桎梏的手就朝他揮去一掌,啪的一聲清脆而響亮。他愣了愣,沒有想到我會出手打他。
我揮了一掌後也覺手掌發麻,剛那是用了全力。對他低吼:“莫向北,你給我滾出去!”
他眼神一厲,再度抓住我剛才放肆的手而反剪在身後,然後用身體重重壓住我說:“蘇蘇,我不會出去的。當蔣晟半夜打電話給我說好像有在公寓這邊看見你時,我就瘋魔了,找了你半夜才找到這裏,我發誓絕不可能再任由你走出我的視線。”
我聽得怔住,他會突然出現不是剛才我所想的?“蔣晟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
“他不知道,昨晚他有過來幫我拿東西,看到有個人像你也沒說,直到大半夜了想起來才打來電話。我幾乎把這周邊所有的酒店都找遍了,連機場和車站那邊都讓人在守着,最後在公寓樓前發現購物袋,裏頭是你喜歡吃的那種泡面,才赫然領悟過來你就在這裏,就在身邊。”他低下頭,把臉靠得很近,額頭抵着我,似乎有看到波光在他眼中閃過。
不知是他垂沉的眸色變化還是......淺淺的淚光,他說:“蘇蘇,不要離開我。”
以往隻要他這般說着軟話我便投降了,可這刻心頭湧出的隻有濃濃難過,我輕聲問:“莫向北,我們還有路可走嗎?”他深吸了一口氣,答:“有,誰敢擋路我就折了誰。”
我彎起唇角,“你看你,連說這樣的話都沒以前霸氣了。”
他拿頭拱我脖子嗡聲問:“要怎樣才算霸氣?”我想了想說:“眉毛一揚,嘴角微彎,語氣很拽很拽,酷酷帥帥的。”說完我自己先失笑,但笑着笑着淚就湧了出來。
忽然發現,我其實好喜歡那樣的他,強勢的讓我從心底裏感到喜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些失落又有些祈求的。
我輕輕地說:“莫向北,我們分手吧。”這句話昨晚我在他的樓下仰着頭對天說過,以爲不會有機會親口對他說,但是他在這裏,我得告訴他。
他沒有動,臉埋在那裏沉默着。
“其實你早就決定動楚橋這步棋是不是?她一直在你身邊,貌似與陳華濃好但其實她從來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因爲有楚家做後盾所以你敢拿自己去搏。但就是搏赢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所以楚橋就是你的後路,所以,”我頓了頓,“莫向北,你我都清楚——我們已經沒有路可走了。”
如果因爲我而失去了楚橋的幫助,或者說失去楚家的撐腰,那麽這盤棋無論莫向北下得再大都是滿盤皆輸。他父親已經被對方拿捏在手上,老爺子的人脈不足以能幫他撐過這條坎,隻有他了,他是棋局最後的将,而今也沖至戰場。
當初莫父來找我,說得是——他很難。
當時我錯認爲是說他在外面各種籌謀還要兼顧我,所以我在老爺子的提議下沒有猶豫的就走了,爲使他無後顧之憂。
但其實他的難是左右爲難,我的存在已經不是後顧之憂這麽簡單,是成爲了他成功道上的最大障礙。楚橋知道我與他的所有事,她再大度也不可能容得下我,更何況莫向北深知我不可能會同意站在那見不了光的背後。
莫向北忽然擡頭,黑眸湛然幽沉,瑩瑩的波光已不見,他說:“我不同意分手。”
當把話說開後再被他鎖定在視線上感覺無所适從,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被他死死扣住,手腕箍到發疼,我忍不住沖他低喝:“你放開我!”
但他卻看着我,發了狠地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我的淚終于絕提,仰起頭吼出聲:“莫向北,你到底想怎樣?你一直把楚橋放在身邊,當着所有人的面,她從始至終都與你是好的,你把我當什麽了?啊?把我當什麽了,随便玩玩的小三嗎?現在正宮入主,我爲你們讓道還不行,你還要來糾纏我!莫向北我告訴你,我們完了,我們沒有可能了,你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我跟你從今往後再無瓜葛,各不相幹!”
吼到最後我的嗓子都是嘶啞的,眼淚鼻涕哭得滿臉都是,極其狼狽,也看不清他的臉。隻是想要痛就痛這麽一回吧,痛完就可以放下了。
沈熹到底還是插了一把刀在我心頭,他有意說那些話表面看來我無動于衷,可是怎可能無動于衷,這些事一件件都萦繞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