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理他,轉過臉看向窗外,可下一秒他就伸手過來捏住我的下巴把我臉掰過去面對了他,眉宇蹙着微微不悅地道:“我在跟你說話呢。”
我拍開他的手,淡聲道:“你本來目的地就是H市吧。”他對我的舉動也不生氣,乖戾地挑了下眉道:“誰說的?就不能是把你帶到H市再乘飛機回京啊。”
“這邊也有機場,你大可以就從這裏出發。”我輕聲提醒。可陳華濃卻邪笑着說:“陸少離擺了那麽大的陣仗,如果不去他眼皮子底下過個場豈不枉費他一番心意?”
與他對視了數秒,道了句:“那你随意。”赢來他得意的大笑。
大約四十分鍾車子就抵達H市,陳華濃特意讓司機把車往車站開一圈。車子停在了某個位置,不用陳華濃示意我也看見陸少離了,隔着車窗隔了幾十米遠的距離,他正在打電話。這個時間點那輛列車已經抵達了,但是他沒有接到我。
我隻要拉開這扇門喊一聲他的名字應該就能聽見,但這時陳華濃忽而湊近到我耳邊輕問:“想跟他求救嗎?猜猜我會給你這機會嗎?”低低的笑聲之後汽車緩緩移動,我錯失求救的最佳時機,看着陸少離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
回轉視線時見陳華濃正盯着我,他忽而問:“知道北爲什麽會來這邊發展嗎?”
“有話就直說。”我垂了眸淡聲道。
可陳華濃卻不樂意,他搖了頭道:“這樣不好玩啊,陸少離在H市表面好似經營着一家咖啡店加中餐館,其實卻是這座城市的地下王,他幾乎不出市不是因爲手伸不長,而是......”他有意說到這裏頓住,等我轉過眸時才志得意滿地繼續說:“他要爲北守着這座城。”
爲莫向北?什麽意思?陳華濃不可能是在意指我,當初我跟莫向北都失憶了,并不認識對方,而那時他已然在H市有了自己的一脈勢力。
隻見陳華濃拿手機看了看,然後道:“時間還早,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絕然沒有想到陳華濃說帶我去吃飯竟是去了甯音寺,他站在莊嚴的紅黃門口對我說:“據說這裏的齋飯堪稱一絕,今兒咱們就吃回素試試。”
我捉摸不透他這陰晴不定的心思,隻能跟着他邁入寺内。可能是因爲年初八,大家都想在這一天讨個吉利所以寺廟裏頭上香的人很多,陳華濃還也煞有興緻的買了兩束香并遞給我一束去往那邊大香爐前點。我蹙蹙眉,雖然沒這心情來這燒香拜佛但也無可奈何隻能遷就。
等燒完香後陳華濃問我許了什麽願,我說這又不是許願樹,燒得是香、供得是佛,與人願根本就無關。陳華濃眼神驟冷,淡淡丢來一句:“你盡管繼續尖牙利嘴。”
之後一路從天王殿到大雄寶殿,兩人再無話。陳華濃自然不可能會來拜佛磕頭,但他像是興緻很濃似的悠遊在其中,甚至還有耐心去看牆上的字畫。一直走到後院才見齋房,之前他說要來吃素食齋飯,我心中還在想現在已經不是飯點,這齋堂還開飯嗎?可見陳華濃徑直入内後沒有停步,竟然往那内室裏面走。
雖然這齋堂裏四下無人,可那處明顯寫着“遊客免入”的牌子,陳華濃卻就像沒看到似的。走出數米見我沒跟上他又返轉而回拿捏住我的手臂道:“忘了你是我的小囚犯了,必須把你看牢了才行。”
話落就拽着我一同朝那深處而走,掙不開他隻能提醒:“這裏不能進來的。”
“寫的遊客不能進,可我們并不是遊客啊,我們是來吃好吃的齋飯的。我給你說,越是好吃的越藏得深。”
覺着陳華濃是話中有話,他到底意欲何爲就隻有跟着看下去了。隻往内走進一段路就見一名和尚走了出來,他看到我們愣了愣,立刻揚聲道:“施主,這裏是不能進來的。”
陳華濃并不理會對方警告,依舊拽着我往裏走,和尚面色一沉走上前來伸手要攔。我就在旁邊看得很清楚,陳華濃的左手依舊抓着我胳膊不放,他右手伸出就成拳速度極快地打在了和尚的肘關節上,極清脆的骨響使我心頭一跳,随之便是和尚的痛呼。
和尚扶着自己的手倒在地上,驚恐而問:“你們想幹什麽?”
陳華濃笑了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帶我家姑娘來吃雲清師傅的齋飯。”
和尚:“雲清師傅已經午休了,這時是不提供齋飯的。”
陳華濃卻道:“那我就要親自問問雲清師傅了。”說完也不去管那和尚,拉着我越過他往内而行,直到走廊盡頭處轉彎,一扇陳舊的木門出現在視線裏。
這時他才松了我的手臂走上前輕叩木門,語氣要比剛才的跋扈收斂許多:“雲清師傅在嗎?”當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時我不由一愣:“什麽事?”這是個較低沉的女聲,可是在這和尚寺廟裏頭怎會有女師傅?
陳華濃垂眸似想了下,直截了當道明來意:“聽說雲清師傅做的齋飯是甯音寺一絕,我們慕名而來想嘗一嘗師傅的手藝。”
“施主請回吧,午膳時間已過,可明日再來。”
似乎這位師傅做齋飯還定了隻做午膳,老實說我在H市這麽久也與老三幾人來過這裏玩,但沒聽說過有什麽甯音寺一絕,更别提這位雲清師傅了。
以爲陳華濃又要像剛才一般強入,但他隻頓了頓後便換了婉轉的語氣輕道:“清姨,我是華子,這麽多年沒嘗過你做的菜了,想念的很。今兒我還帶了個姑娘過來給您見見,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我挑起眉梢,原來陳華濃認識屋内的人。
木門從内被打開了,一個穿着灰色素袍、發髻挽在腦後的女人出現在門内。我看清她的第一眼就心頭一震,這個女人很美,一身素淡的衣裝都掩蓋不了她斂藏在本質下的美麗,但我卻直直盯着那雙眼睛。
聯系之前陳華濃說得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我心中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不知是否素食的養生以及虔誠的内心,而使歲月忽略了她,除了眼角有些皺紋外她看起來很年輕。她的目光從陳華濃身上掠過就落在了我臉上,不過隻是平靜的一秒就轉開了,輕聲道:“進來坐吧。”在她轉身之際陳華濃回頭看了我一眼,含着莫名的深意。
我們走入屋内,裏頭面積很小,一目了然室内擺設很是簡陋,除了一張木床就是桌椅。桌上擱着一本經書和一串佛珠,應該在我們來之前她正在念經。
她爲我們各自倒了一杯清水後就坐進椅子裏拿起了佛珠,一邊撥着一邊詢問陳華濃:“華子怎麽會想到過來看我?你家中可好?”
陳華濃回道:“剛好過來H市辦事,想起您在這就過來了,家裏都挺好的。這邊香火好像很興旺,會不會來吃齋飯的人很多,您累不累?”
我還是第一次見陳華濃講話這麽低眉順眼,态度平和。
雲清搖了搖頭:“每天也就中午那會忙一些,過後就清閑了,有什麽累的。華子,我記得你有兩年沒來了吧。”陳華濃點頭又搖頭:“清姨,你記錯了,沒到兩年呢,上回我過來是五月份了。”他頓了頓,“他有來過嗎?”
雲清怔了下,平靜的臉終于有了一絲失落:“沒有。”但稍縱即逝,她從椅子裏起身對我們道:“難得你們遠道而來,我就破例去給你們做兩個菜,華子,你招待下人家姑娘。”
怔忡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聽見陳華濃在旁問:“知道她是誰嗎?”
我沒回話,心中卻翻江倒海很不平靜。雲清固然很美麗,但她身上最特别的是那雙平淡如水的眼睛,不是那眸子有多動人,而是......我看到了莫向北的影子。
之前陳華濃問我可知道莫向北爲什麽會來H市,我并不知道原因;後來他又說陸少離是H市的地下王,卻很少離開H市,不是權力不及外延而是他要爲莫向北守住這座城。其實,他話中有話,莫向北會來H市的原因,陸少離要守的城,都是因爲一個人。
若在之前見莫父時會覺得莫向北與他父親長得極像,從輪廓到眼神,可這時卻發現骨子裏的精髓都像了眼前這位。
所以陳華濃問:知道她是誰嗎?答案豈不已是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