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北用眼神朝我示意了下,見我點頭便應了。
等兩人磨磨蹭蹭走進包廂時立即就有人不滿意地嚷開了,說一群人就等我們兩個祖宗,必須罰酒。莫向北把兩杯純白的都給喝了,引得衆人拍案起哄,有人鬧着喊:“莫少這是拜倒在咱嫂子的石榴裙下了啊。”
知道他們也沒惡意,就是純粹鬧着玩,所以便附和而笑。
進門就見秦淼也在,有一陣子沒見了,在她朝我招手時便自然地走過去坐到了她身邊。莫向北被人拉着坐在了我對面,桌上已經點了滿滿一桌的菜,腦中閃過來時路上莫向北的話:留着肚子去吃好的。
不過我的注意力在落座時就落在了坐在我斜對面的陸少離身上,他會出現我并不訝異,那個刀傷不至于令他在醫院躺個十天半月,但他身邊還坐着一位千嬌百媚。
明知我不該心生怒意,也明白像他這種浪子身邊有一兩個女人是正常,但是......與老四那般決絕不過才多久,現在就帶了另一個女人出來,這要至老四于何地?
陸少離自打我們進門起,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低着頭在擺弄手機。等我們落座開席後,旁邊那位千嬌百媚就一直給他夾菜,溫聲細語地詢問。
身旁秦淼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我,轉眸而過時她在我耳邊低語:“小五你那眼神往哪飄呢?對面的莫少都看你好幾回了也不知道。”我看了看莫向北,剛好與他清撩的視線對上,眼波流轉間他的嘴角習慣性地彎起弧度。
基本上到了飯桌上男人們除了一開始會拿兩人開開玩笑,後邊就是男人聊男人的,女人聊女人的。我不像秦淼那般八面玲珑與誰都能聊到一塊,就隻好悶頭吃東西了。
也是真餓了,一整天裏沒吃東西,我懷疑跟某個人久了早晚要得胃病,也明白他那腸胃炎是怎麽落下的病根了。一席飯下來,就我這邊吐絲盤裏堆得最高,秦淼看着我啼笑皆非地問:“你是餓死鬼投胎呢?”
飯後興緻正濃,有人提議去一家新開的會館立即被響應,莫向北喝了酒自是不能開車了,他的車子被專留着開車的幾個沒喝酒的人開去了,我就搭了秦淼的便車。
曲冬和他們混了一起,不在車上。秦淼在開出一段路後才開口道:“小五,我知道你在不爽什麽,陸少離和老四掰了的事我也聽說了,在這圈子裏來來往往都是常事。老四能想開不在陸少離這根藤上守到死是她的福分,回了上海她家裏肯定能給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不比跟着陸少離這浪子強啊?”
話是這個理,但是......“陸少離真的從沒愛過老四嗎?”
秦淼失笑:“小五,你還是不懂。不是說這個圈子裏沒有愛,跟你在一起時如珠如寶千般寵萬般愛都是正确打開方式,但結束了就結束了,你還指望那陸少離黯然神傷呢?”
又一次觸碰到“愛”這個話題,我無言沉默了。秦淼的理念與老四不同,也與我不同,可能三個人裏她是最先邁入這個圓卻也是看得最開的那個,她的身上有我沒有的灑脫。隻是聽她的口吻應該是還不知道老四與陸少離爲何分手那件事,否則斷不會這般平靜。
到了會所後男人們湊了兩桌牌局,女人聚在一起去做SPA,我沒那興趣就在沙發裏邊看電視邊等莫向北。身邊沙發微微沉陷,餘光裏是陸少離的那位千嬌百媚坐下了,原本她是依在陸少離身邊看男人打牌的。
我本不欲與之多交流,可她卻想來搭讪。有意無意地問我:“嫂子,你咋不和她們一塊去做SPA呢?”我微笑以對:“時間有些晚了,等下次有機會再過來做。”
“那嫂子我們喝酒吧。”她提了桌上的伏特加要來給我面前的杯子裏倒酒,看着杯中的液體逐漸被加滿,我輕聲道:“抱歉,我不喝酒。”
她還在倒酒的手一抖,直接把酒給灑在了桌上,由于酒杯靠近茶幾邊緣所以那酒順着桌面流到了我的腿上。我還沒作出反應,她先驚跳起來:“啊!嫂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邊動靜引起了旁邊那兩桌男人的注意,莫向北倒是反應不大,隻是視線飄向我這處卻不動聲色地打出一張牌。這些人都是看他臉色的,見狀也都回過了身繼續堆長城。
我拿了紙巾先擦過後便起身說了句“失陪”,然後走出包廂去外面的洗手間清理。
微感意外,陸少離會等在門外。
他将我上下打量後道:“莎莎冒犯你了?”聞言我不由笑了:“莎莎?陸少離,是不是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麽體貼細緻,然後又讓别人喊你哥呢?”
他也痞痞而笑:“倒也不是每一個,難得碰上那麽一兩個需要寵的才這樣。”
我怒然,一腳故意踩在他的鞋子上,憤憤而走。
那包廂我也不想回去了,烏煙瘴氣的全是二手煙,還有不喜歡的人。本打算直接走出會所再給莫向北發條短信的,但在轉角口突的又被撞到小乖,她摔了個趔趄在地上擡起頭原本是要哭的,卻看見是我立即笑了:“媽媽!”
我愕然地去抱她起來,問:“小乖,這麽晚你爲什麽會在這邊?”
她歪着頭想了想後說:“出來找媽媽啊,媽媽說去找一個叔叔了。”我被她的“媽媽”都快繞暈了,解釋給她聽:“媽媽隻有一個,以後你要叫我阿姨,要不你看我跟你媽媽就沒法區分了,是不是?”
小乖搖頭:“可以區分呀,媽媽的身上香香的,你身上不香。”
我滿頭黑線,平日并不喜歡用香水,沒想到今天會被小乖用來區分。
不過小乖倒也有把我話聽進去,再開口時已經改口:“阿姨,你能帶我去找媽媽嗎?”我遲疑了下問:“你知道媽媽在哪嗎?”她脆脆而答:“知道,我悄悄跟着她有看到她走進去的。”留這麽個奶娃在這裏也不放心,抱着她走了一段路就發現是往我那包廂而去的。
心中莫名一抽,有種不好的預感。
轉道之後我便看見女孩的媽媽了,她站在拐角處,我看不見拐角另一側的人是誰。越走越近時,隐約聽見她在說:“莫,真有那麽難嗎?”
那一聲“莫”使我心頭一震,記得在老家時我曾有次給他打電話,在手機裏就聽過這樣的稱呼這樣等于語氣。原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她!就是說他們早在京城時就已經碰過面了。
莫向北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回去吧。”
忽然她走入拐角到了我看不到的視界裏,但是卻有異樣的動靜在傳來,我在原地站了五六秒放小乖到地上後一步一步朝着那邊走。
廊道裏的燈應該是特意設計過的,柔和而昏黃的光線下,莫向北很随意地靠在窗前,而剛剛從我視線裏消失的靓影此時正在他的身前,踮起腳尖攀着他的肩膀動情深吻着他。
從我這個角度來看,可以看到她的臉上如那晚一樣挂着淚痕,但雙目緊閉着。
女人如水,這般流着淚又深情的女人必然是楚楚動人的。我站在原地安靜地看着,像在看一場定格的戲,腦中卻在出戲地想難怪陸少離要故意等在洗手間外氣我,是因爲這裏有一場我不能參與的戲在上演,陸少離當真是他的好兄弟啊。
“媽媽——”小乖的呼喚中斷了戲幕,将那相連的人猛然劈開。
我不在乎那個女人驚慌失措的樣子,隻在乎莫向北這刻面對我的态度。我們靜靜對視着,旁若無人,甚至連女人走過來拉了小乖越過我身旁時都沒有移動一下視線。
但輕輕幽幽的聲音在我背後徐徐而響:“莫,即便不是我,也不該是她。”
我終于垂眸,暗自失笑,低低喃語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他聽:“原來桐花萬裏路,還不止一朵桐花,而我卻是萬裏路上其中的一棵樹。”
聽見腳步聲漸近,到得跟前時我的視線裏隻有他的那雙鞋,還是出門時我給他選的。嫌棄他那些太過張揚的休閑線,就找了一雙藏青色的闆鞋給他穿,與他這身打扮挺搭的。
他将我的下巴擡起與他目光對視,“可不能小瞧了你這棵樹,早就長得枝繁葉茂覆蓋了整條路,偶爾一兩朵冒出來的野花如果在意,那就除去好了。”
我心頭一怒,一把拍開他的手,從口袋裏抽出紙巾用力去擦他的嘴。他也任由我去,哪怕把他嘴唇都擦紅了,惱怒仍在,丢了紙巾就打算掉頭而走。但被他一把拽住反壓在窗邊,然後抵着我耳邊道:“剛才幹嘛不憤然疾走?現在你再想跑就沒門了。”
“你們男人都這樣來者不拒的嗎?”
“我的拒絕很明顯。”
“那你也讓她親到你了!”盡管剛才他被親時眼神冷漠,面色沉寒。
莫向北收緊懷抱,“原本你不出現的話我自當是把她甩開了,但是你恰好過來,時間掌握得剛剛好,這樣拙劣的‘巧合’連你這笨妞都看出來了,我還能看不出?沈熹打的一手好牌,我總得要應戰才不會太過無趣。”
我輕哼了聲,餘怒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