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不陰不陽的口吻使我真怒了,抽出被他壓在兩側的手就去揪他的頭發,恨恨地吼:“你到底還做不做?不做就給我下來!”
他挑挑眉,嘴裏應身體也開始動:“做,當然做了,你都這麽迫不及待了,有句話叫作——”他故意将全身重量都壓在我身上,然後一字一句的:“盛情難卻。”
我真是敗給這個男人了!
夜裏我被餓醒過來,一個晚上都被某個可惡的男人糾纏厮磨一直到睡着,連東西都沒吃。睜眼就覺身後是空的,側轉身果然床的另一邊不見莫向北。
室内昏黑,連盞壁燈都沒開,洗手間的燈好似也不亮,他人去哪了?難道也和我一樣餓醒了跑出去吃東西了?起身時難免身體酸痛,昨天就隻想着給他買衣服卻沒買自己的,隻能找來酒店的睡衣先套上,彎腰想去把自己衣物也收去洗手間清洗時忽的瞥見陽台上有一抹火光,心中一動,我踏着地毯無聲靠近。
透過紗幕窗簾,玻璃陽台門外的圍欄前站了的颀長身影不是莫向北又是誰?他将之前我洗了晾在陽台的褲子給套在了身上,卻光裸着上身兀自站那抽着煙。
夏夜有風,還是有些微涼的,但此刻涼的是站在室内的我。想要即刻轉身,可雙腳就如生釘了般定在原地,直到莫向北緩緩轉過身來,黑眸在幽暗裏毫不費力地鎖定了我,甚至隔着陽台門和紗簾都無所遁形。
隻沉定數秒莫向北就大步走來,像暗夜裏的豹子蟄伏已久的獸性即将爆發,推門而入後就準确無誤地一把将我攬進懷中,并一個旋身把我抵在牆上,低斂的眉眼裏侵略性十足,甚至微蹙的眉宇間有着一絲并不遮掩的戾氣。
原來之前都是假象,不是他對我的寵與情是假,而是兩人之間的平和都隻在表面,他早已洞察了我的一切卻隐忍不言,這刻他的耐心已到極限。
危險的語調響在頭頂:“蘇蘇,你已經知道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我本閃爍的眼神倏而停頓,一點一點上移與他淩厲目光相對,有些東西在眼中渙散,鼻腔湧入一陣酸澀,出來的語聲近乎哀求:“莫向北,告訴我五年前我們在那艘私人遊艇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頓了頓,又加了三字:“我求你。”
這是自認識他以來第一次求他,以往我總倔強不肯低頭,可這時那顆傷痕累累的心需要救贖,否則我會在這漫天荒蕪裏迷失自我。
他隻沉思了一秒,就将我橫抱而起回走到陽台上,把我面向幽黑深夜而他從身後緊緊攬抱着我,附在耳邊徐聲低述。
在他口中那些本該使我心驚肉跳的往事,卻因爲被包攏着在他懷中而沒有那麽激動。
五年前,我十八歲,誠如自己所猜測的報了遊輪的旅行團卻上錯了船。外公已然過世,細節無從追究,我從踏上那艘船起就走入了一個未知而離奇的世界。
莫向北正是那艘船的主人,五年前的他也正年輕氣盛,比之現在更張揚肆意。遊艇上從客人到工作人員都認識他,唯獨我不認識,所以一次不知天高地厚的沖撞就被他給抓起來狠狠修理了。倒不是挨打,而是被他五花大綁在遊艇的頂艙闆上任由海風吹了幾百公裏,等他終于消了怒火我被放下來時已經像焉了的花,也對他極其害怕。
他并沒有就此放過我,把我丢進了設在三層船艙的賭場,十八歲的我原來擁有第一份工作——荷官。這時候他當然已經知道我這個不速之客本來不是他船上的賓客名單,所以修理起我來更加肆無忌憚。
爲了生存我隻能對他委曲求全,乖乖的去學那些發牌技術,但我從來沒有被安排下局過。每天白天反反複複地跟着主管學發牌,而晚上他就把我關進艙房内,僅此而已,他睡舒适的大床,我睡在靠近艙門的地毯上。
這種還算是平和的相處終止于陳華濃的出現,他是開着另一艘私人遊艇上船來的。于是就出現了曾經莫向北讓我看到的那幕合成影片裏的場景,他們兩人開一場賭局,我本是旁觀者,卻被陳華濃給拉入局當他們制勝局的荷官,結果自然是莫向北赢。
在那刻我才明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我所有學牌的技巧都用在這時,包括主管私下裏教我如何換牌也就在這時發揮效用。
陳華濃輸這一局是必然,因爲他看破了我當時的生嫩與驚怕,卻沒看破我是莫向北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屆時兩個曾經是發小的男人已然鬥得水生火熱,這場賭注的代價很大,所以陳華濃心裏埋了恨惱,找不了莫向北的茬就來找我的。
常常把我使喚,又故意給我使絆子,我敢怒不敢言。
莫向北說,當時他看着我與陳華濃的“互動”突然就覺心裏不痛快了,一怒之下把氣撒我身上再次把我綁在船頂吹了一夜海風。這次我沒有意外地給他整趴下了,高燒不退,人發昏說着胡話,船上有醫生卻也手足無措。
到這時莫向北才意識到自己對我不再是最初的惡意懲戒,在那過程裏他竟然動了念甚至丢了心,抱着病恹恹的我在懷中他開始會感到心疼。
足足病了有三天我才康複,他既然起了念自然更不可能放我自由了,而且他也要俘虜我的心,于是就有了那場假面舞會。
依稀相同的場景,被錯認的惱怒,以及像天神般奪下我的他,在衆人的視線裏以王子之禮待我,更附吻而下。這一夜,他占有了我,使我成爲了他的人。
莫向北坦言,在那之前他并不是沒有過女人,但讓他上心的我是第一個。所以他以他的方式呵護寵愛着我,甚至原本隻是一個月的航線他特意拉長了,讓船長往深了去開。但即便是五年前的我,就柔軟的外表堅硬的心,甚至比之現在還要倔強,而其中加了陳華濃的推波助瀾,我與莫向北總是争吵。
鬧得最兇一次我直接不顧一切跳下了海,宣稱要遊回岸去。被莫向北揪上船後就狠狠罵了一頓,而且還被他給關了起來。這一夜他也很挫折,有史以來第一次動心卻碰到了一塊鐵闆,怎麽都捂不暖,于是一個人在船上設的小酒吧裏喝悶酒。
陳華濃找了過來問他喜歡我什麽,他說當一個人一點點不知不覺鑽進了心頭時,就會出現一個模糊的框框,而那個框框就叫作喜歡。所以,不在于我身上是否有優點吸引了他,而是我這個人在當下不可或缺。
陳華濃聽後故意說了句:既然這麽好,那我也試試。
就因爲這句話,莫向北一拳打了過去,然後兩人在那小酒吧裏打得天翻地覆。這一夜他沒回船艙,就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躺了大半夜。
醒來時天還沒亮,與他同樣鼻青臉腫的陳華濃已經走了,他也腳步虛浮地打算走回船艙,卻發現那艙門鎖壞了,而我已然不在房内。他找遍遊船上下都沒有找到我的人,這時他隻當是我不馴地自己逃走了,異常憤怒,心頭還暗暗發誓等把我抓到了一定狠狠打一頓屁股,再好好疼,讓我沒有力氣再逃。
事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一聲巨響伴随劇烈震動,然後有人驚叫出聲開始騷動起來。他趕至船長室詢問,竟說遊船好像觸礁了,已經有人下去檢查。
不用等到回報,已經有人在喊:“船漏水了!”
确實船底碰到了一片大的礁石區而破了一個大洞,他身爲船主人必須得爲一艘船的人的生命安全負責,尤其是他還沒找到我。一邊讓人打電話求救,一邊又安排人上救生艇,唯獨他自己留在船上四處搜尋着我。
船破穿的洞太大,沉沒來得也太快,所有人都喊他立刻離開,但他不肯。後來甚至被架着上了救生艇,可就在救生艇啓動的一刻,他跳下了海朝着沉船而遊。
我聽到此處發覺臉上涼涼的,擡手一抹才知道原來我早已淚流滿面。他頓住語聲,收緊抱在我腰間的手,将臉埋在我頸窩深吸着,那般眷戀。
我忍不住輕問:“你找到我了嗎?”
他的聲音從我脖頸裏嗡聲傳來:“沒有,直到我因窒息而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不得不對自己說:你曾來過我的世界,卻又消失了,而且,”他輕頓片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确實是......無影無蹤,記憶缺失,時空輪轉,我與他向着不同的軌道運行。假如說他不在H市,假如說秦淼沒有愛上曲冬,假如我沒有去那場畢業散夥飯,那麽我将再也不會遇見他,到底是命運捉弄了兩個人,還是又把我們帶回到了起點。
“你是被你的朋友救了嗎?”
當時他雖然跳下了海去找我,但那船上都是他的朋友以及客人,必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是他被救起後再醒來,卻也将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