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濃臉色更沉了,他擡起眼時突然淩厲的目光向我看來,“她究竟是誰?”問的依然是莫向北,隻是那眼神如刀一般恨不得将我刮了。
莫向北雲淡風輕地說:“你不用知道她是誰,願賭服輸的道理相信你懂。”
“她出千!”
“誰看見了?”莫向北一句話丢出去直接将陳華濃給噎住,最終隻能撂下狠話:“好,今天我記住了。”畫面就定格在陳華濃拂袖而走,莫向北抿起唇角微笑時。
看到此處,我再笨也看出了這些場景是合成的。取了之前我參與邱總和陳華濃最後那賭局的畫面,然後與剛才這段揉合在一起。另外,我也察覺到雖然陳華濃與莫向北确确實實都是本人,可他們在畫面中所展現的氣質與我認識的他們不同,陳華濃我可能了解不多,至少莫向北在其中比以往展現給我看到的更張揚!
我不懂,他爲什麽要給我看這麽一段合成過的場景?尤其是我看着這些,爲什麽會有一種似曾熟悉的錯覺?就好像......就好像我真的曾與他們共處過這樣一段。
艙門被移開,沒有意外的莫向北走了進來,他眸沉似水地站在門邊看了我好一會才緩緩走近坐在床沿。聽到他輕聲問:“有什麽想問的嗎?”
我一瞬不瞬地仰看着他的黑眸,“那是什麽時候的你?”
他倏然而笑,“蘇蘇,你總是這麽的......”似乎在尋找着措辭,冥想兩秒後就接上了:“一針見血,哪怕是你依然沒有想起。”
我蹙起眉,猶疑而問:“什麽意思?”
但見他搖了搖頭道:“由我嘴中說出來沒有意義,需要你自己來尋找答案。”
我的心頭莫名而揪,好似被一隻手緊緊抓捏住。
夜晚,我獨自站在甲闆上。
遊輪已經停航,但華美的燈光卻還照得通亮,紙醉金迷的夜生活剛剛開始。隻是這喧嚣熱鬧與我無關,我沉浸于......迷茫之中。
有莫向北在不用再顫顫驚驚地擔憂自己的處境,當然,可能本來就不用,陳華濃不過是故意威吓。如果之前我會以爲這是一場莫向北設定的懲罰,此刻不再有這念。
他,或者說是他們,原本在謀劃着一件事,這件事與我有關,與那個經過合成後播放給我看的那段場景視頻有關。隻是中途因邱總對我突然動手而中斷,想到此處我心頭酸了澀了然後湧入暖,這個男人,是真的對我在意。
也因此我更想弄清楚究竟他鋪了一張怎樣的謎圖讓我單獨來解,甚至用這種極端方式。
身後腳步聲漸近,我聽着不像是他便不去理會。然而那人卻站到了我身旁,毫不忌諱地側靠在圍欄上盯着我。
無法忽略這種給人以虎視眈眈的目光,我隻得移轉眸對上那視線,“你有什麽事嗎?”
對方挑了挑眉,酷沉着臉幽幽緩緩道:“我在看你,”有意頓停,然後輕慢的口吻:“看你究竟有什麽魔力讓北那麽着迷?”
默沉片刻,決定不理他。
但他們這些人似乎都不懂别人的拒絕,他并不走,盯了我半響忽然問:“他是怎麽和你說我的?”我蓦的心中一動,或許......從他身上能找到突破呢?
于是想了下便道:“他說你們曾是發小,後來因爲一件事而決裂。”
如果這是起點,那麽轉折在哪?他們之間從分裂至今的這段時間裏曾發生過什麽,還有如果影像中所呈現的某個他們的一段過去經曆,又與我有什麽聯系,爲什麽要與我的現在時态合成在一起?
這些我從下午想到了晚上,始終不得結果。莫向北并不來管我,性子清沉地像換了一個人。天黑後我來到甲闆,就見他在遊輪的二層遠遠看了我一眼便消失了身影。
陳華濃斂了目光與我一般将雙手撐在欄杆,幽然而道:“他是這麽和你說的?決裂......”輕咀兩字後他就像是陷入了回憶在沉思,我也不去催促,反正暫時他是沒有侵略性的。
平靜的海面偶有海風吹來,帶來一絲涼意。
隔了好長一會突聽身旁的人徐聲開口:“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與他站在對立的一面。這些年我們一直暗中較勁,各有輸赢,當你的照片送到我手上時我突然間頓悟過來,有些東西不是藏得深就會消失的。”
“是什麽東西?”我提着心輕問。
卻得來陳華濃的邪笑:“你無需拿話試探我,既然北要讓你自己想起來我也就不多參與了。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你終有一天會離他而去。”他突然欺身而近,湊在我耳邊噙着惡意地說:“我等着看那一天。”
陳華濃走了,卻丢了一個炸彈在我心中。
夜風再吹來時我感到身體不由顫栗,不是因爲害怕陳華濃最後像是宣誓般說的那句我終會離莫向北而去的話,而是他的言辭裏終究還是透露了一個令我震撼的訊息。
我幾乎是狼狽地跑上遊輪頂層,推開門時莫向北正在吞雲吐霧,一整個艙房内都是那彌散不去的煙霧。他靠坐在那,看不清表情,隻覺輕幽淺沉,如夢似醉。
聞着那煙味我頓覺雙腳發軟,想不通爲何這煙味于我如迷香而他卻全然無事。
我問:“這煙裏是有加了什麽嗎?”
“醉香草。”他很幹脆的給了我答案。隻是我蹙了蹙眉,從沒聽過這名字,“它是什麽?”
“一種迷幻草,用來助興的。如果不點燃就不起作用,你初次聞會受不住有短暫暈眩是正常的,于身體無害。”
原來如此,我默然走到他旁邊坐下,想盡量不去吸那煙味,可滿屋子都是不可能避得了,最後索性不管了。任由身體逐漸發軟,腦袋發漲甚至眼前暈眩,聽到有聲音從身體深處傳來:“莫向北,我們是......很早就認識嗎?”
迷蒙中感覺有道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清冷與灼熱本是兩個矛盾體,可偏偏它們就揉合交織在一起。陳華濃說,莫向北要讓我自己想起來......用了一個“想”字,于是合成的影像,不合理的一切都變成了合理。
我想陳華濃應該是故意的,他表面說着不想參與實際上還是推動了一把,無論是否帶有惡意,成功地指引了一個方向。
比如,我曾記憶缺失,然後,剛好與他們有關。
我沒有等來莫向北的回答,隻覺他将我抱過去,輕輕吻,從額頭到眉心,又在眼皮上輕啄順延而下是臉頰,再滑落唇角,氣息停留片刻并沒有覆蓋唇,而是蜿蜒而下。
我想,這應該是認識他以來最溫柔的吻了,可是我卻難過地想哭。
事實上感覺眼角酸澀時已經有淚滲出,滑落兩鬓的發中,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難過什麽,可能是因爲他的默認,也可能是陳華濃說我終有一天會離他而去。
那段過去即使沒有記起也能預感并不太好,否則我又怎會選擇性地遺忘?
那種煙草真是神奇的東西,它緻人以幻,卻又真切感知身體的躁動,每一分都很清楚甚至更加敏感。依稀間聽到一個似遠又近的語聲鼓動耳膜,但我辨識不出來那句話是什麽。
從幽暗中醒來時一睜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臉,幾乎是貼在我的臉旁,呼吸清淺呼在我的脖頸間。面對如此安靜的他,我的眸光可以放肆,可以毫不遮掩心中斂藏的念,其實我的那點念想早被他洞穿了吧,而且就算我對他無意恐怕以他這種惡霸的性子也不容我退縮的。所以乘早交心,才是明确的選擇。
回想昏睡之前,面色不由赧然,幸而他還睡着而室内昏暗看不見我發燙紅透的臉。真的沒有想過這男人也可以如此溫柔,也終于明白其實隻要他願意,是可以溫柔蝕骨的。
想了好一陣也沒想起他當時說了句什麽,卻見他睫毛輕顫兩下似要醒來,我竟然腦子一渾閉眼裝睡。果然數秒之後我就有被灼熱盯視的感覺,就在我快裝不下去時,突感唇被傾軋覆蓋,并且不容我緩和地就來挑開唇齒侵入。
剛剛怎麽想來着?覺得他溫柔蝕骨?那根本是錯覺,他就是強勢霸道慣了的人。
但不得不承認,内心深處我是喜歡這樣的他的,要知道沒有他的強勢可能我絕然不會願意與他走到一起。氣息漸亂時他退開,幽沉而道:“還不睜眼?是想我繼續?”
我立即睜開眼,與他黑眸相對時莫名的臉又開始發燙,因爲腦中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些片段......突然他來遮我的眼,聽見他說:“讓你睜眼就是個錯誤。”
我愣愣地問:“爲什麽?”
“因爲你這勾魂的眼神隻想讓我繼續剛才的事。”
......最後幾乎真的再次擦槍走火,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原因是他莫大少爺肚子餓了。被他環着走出艙房時我心中暗松了一口氣,他沒有再來逼迫,也像是恢複了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