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手時綠色的的士停在了身前,從我拉開車門到汽車開出可謂一氣呵成,忍不住要爲身旁的司機點贊。漸漸拉長的距離裏,白色的捷豹與莫向北的身影越來越遠。
慶幸夜晚的交通是暢通無阻,而這位司機的駕車技術又一流,使我最終還是在門禁前回到了宿舍。進門時正在溫課的老四看了看我問臉色怎麽這麽差,我推說加班加到快吐血了,她笑着調侃爲工作也太拼了。
事實上我也有了離意,不是因爲廣華業務的繁忙,而是覺得自己如果再呆在H市恐怕落不了好。手機上有條令我不安之極的短信:季蘇,你等着!
等于剛才我把莫向北耍了一道,對他淺薄的認知,大約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裏全是莫向北的身影,一遍遍在我耳邊咬着牙說:季蘇你等着。
然後我都沒來得及向林經理提出辭職,一場禍劫就降臨到了頭上。
那天中午我正忙着算出入賬目,兩個穿着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一亮出身份竟是工商局的。後來我就被帶走了......因爲賬目不清,而我是廣華目前唯一的會計。
進了工商局我被關進了一個房間後也沒人管我,手機之類的都被沒收了。說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在看到頭頂天花闆上有個很明顯的攝像頭後就更加坐立不安。大概估摸着過去兩三個鍾頭後才進來一人,正是之前找上廣華的其中之一,他把一宗案卷丢到了我面前後坐下沉着聲道:“已經調查清楚了,廣華辦公有限公司賬務出入虛假彙報,逃稅漏稅,你作爲會計需承擔必要的經濟責任。”
“可是......我才剛入職廣華半個月。”他所說的應該是前一任會計的行爲吧,律法上有這樣承擔連帶責任的嗎?
然而對方并沒有給我應對的機會,又一次指出:“你面前卷宗的第二頁是你任職之後的業務,其中有多項賬務出入已經由你公司領導證明是由你經手。”
我立即翻開卷宗到第二頁,心頭一咯噔,顯目的“遠風”兩字赫然在列。後面工局人員又對我說教了一陣,大緻就是我可能要爲這次的飛來橫禍背上經濟糾紛官司之類的,然後就出了門把我再次獨關在室内。
相比之前的坐立難安我反倒平靜下來,就一動不動地默坐在椅子裏垂着腦袋。直到......夜幕降臨,門再一次地被推開,我下意識地擡起僵硬的脖子,隻看了一眼門外沒有開燈卻依然奪目的身影就又垂下了頭。
心想:果然是這樣......
門被關上後腳步聲徑直走到身旁靠坐在了桌子邊緣,清冽的氣息萦繞而來,沒人開口但冷清的氣氛卻變了,我放在桌子下的手絞着已經在出汗。
應該是終于覺得淩遲夠了,淡諷的語聲響在頭頂:“如果實在沒話要跟我說那就算了。”
陡然擡腳而走的步履使我不經大腦地伸出了手拽住那深藍色的褲管,然後盈盈擡頭,看進幽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仿佛自己是那古井深潭中掙紮的小醜,而最終還是溺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