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些什麽嗎?”
“都可以。”
珍妮芙看着這個差點成爲自己未婚夫的英俊巫師莫名有些羞澀,但家族的危機讓她心中的旖旎隻存在了片刻便如雲煙般消散。
蕾妮适時端來兩杯紅茶和一盤精緻的點心。
“不知珍妮芙殿下找我有何貴幹?”寒暄了幾句,科林開口詢問道。
珍妮芙掏出了那熟悉的半枚徽章,注視着科林鄭重說道:
“此次前來,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煩閣下。但在說之前,我希望閣下能答應保密。”
科林微微挑眉,看着桌上半枚金屬徽章頓了頓沉聲點頭道:“我會的,珍妮芙殿下請放心。”
“我們想讓科林閣下幫忙開啓一扇門。”
“開啓一扇門?”科林微微一怔,放下了端着紅茶的手。
“是的,具體的閣下到了便知,恕我不能多說。”珍妮芙臉上有些歉意,想了想又補充:“這件事并不會有危險,閣下不用擔心,嗯……地點就在魯恩王宮。”
科林沒有再猶豫,從桌上拿起半枚徽章爽快說道:“可以,殿下請帶路吧。”
珍妮芙點頭,心中松了口氣,帶着科林走出門外,坐上了一輛樸素的公共馬車。
馬夫面容普通,也格外的沉默,見科林二人上車什麽也沒有問,便揮鞭駕馭着馬車從一條科林第一次知道的小路,駛出了這片住宅區,彙流進一條繁華的街道。
正當科林有些困惑的時候,一旁的珍妮芙臉頰微紅,咬了咬嘴唇,忽然将身上的灰色大衣脫去,露出白色的羊絨毛衣,和被其勾勒出的美好曲線。
科林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要開口詢問,卻見珍妮芙已經不知從何處手忙腳亂的取出了一條華麗的長袍重新穿上。
“這是一些必要的隐藏手段。”珍妮芙此刻已經是霞飛雙頰,故作鎮定的對着科林說道。
家族長輩先前叮囑的細節,此刻一個她也記不住,似乎已經在剛才羞澀的渾身發熱的同時化作蒸騰的霧氣從頭頂飄走了。
“……原來如此。”科林并未多想,有的時候對付巫師,這些原始的隐匿手段比巫術更加管用。
頓了頓,他忽然又皺眉問道:“魯恩家族是懷疑爾文閣下的失蹤和剛來的三名伊斯塔學派的巫師有關?”
珍妮芙特意注意行蹤,顯然是爲了避開某些人。
而這某些人,在科林看來最有可能的,顯然便是剛來的柯姆三人。
珍妮芙看了科林一眼,眼神有些驚訝,但卻是沉默無語。
科林見狀,也沒有再追問,隻是心裏多了些疑惑。
伊斯塔學派的巫師竟然對魯恩家族下手了……是爲了掌控魯恩王國的權力嗎?
“科林閣下,車夫會繼續帶你前去目的地。”
馬車在一間高檔的成衣店背後停下,珍妮芙說完後,便悄然下了車。
她将會從成衣店門口乘坐王室專屬的馬車光明正大的返回王宮。
沒有人會發現她在這段時間,其實前去拜訪了科林。
如此折騰了一番,科林終于來到了魯恩王宮深處。
這裏位于地底深處,在王宮東南角的一個不起眼的大樹底下,整體是一個大約兩米寬窄的灰色通道。
在通道盡頭,有着一面雕着麥穗的銅色金屬門。
門的旁邊稍微寬闊些,此時正站着三個王室核心成員。
“德維爾特國王,塞拉斯殿下,艾麗薩殿下。”科林一一打了個招呼。
三人也尊敬的回了一禮。
“科林閣下,魯恩家族淪落至此,讓您見笑了。”面色威嚴的國王歎道,略有些渾濁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着科林。
這是一場賭博。
這裏是爾文祖父的另一個白塔。
祖父帶着所有的正式巫師離奇失蹤,沒有留下半點信息,魯恩家族現在還存在,但也隻是現在還存在了。
連一個正式巫師都沒有的魯恩家族,很快便會失去所有的權力與資源,沒有絲毫緩沖的從雲巅跌落泥潭。
面前這個隐蔽的白塔,爾文巫師曾說過,可以在魯恩家族最萬不得已的時候開啓,他在其中留下了一些寶貴的資源。
而現在毫無疑問就是那個時候。
然而荒謬的是,這扇密室的門最外層的日常防護卻至少需要一階的巫師才能打開。
這本是用于防備某些意外闖入的竊賊,可如今卻成爲了困擾德維爾特他們最大的難關。
大概爾文也從未想過,有一日魯恩家族竟然會連一名開啓密室的正式巫師也找不到。
“具體需要我做些什麽?”科林出聲問道。
“閣下待會需要做的是向立柱同時輸入魔力和精神力。”德維爾特指着門口右手的一個大約一米左右的菱形立柱說道。
“待會?”
“嗯,還要等珍妮芙過來。”德維爾特回答,接着故意着苦笑說道:“她現在是我們整個魯恩家族實力最強的巫師,開門還需要她的配合。”
科林平靜點頭,臉色沒有什麽變化。
德維爾特用渾濁的眼珠望着科林,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任何可能出現的貪婪或者竊喜的神色。
這是一場賭博……德維爾特在心中喃喃。
誰也不知道科林會不會在開啓密室之後将他們全都殺了,然後獨自占有密室中的所有東西。
身爲一階巫師的科林有這樣的實力。
但德維爾特沒有選擇,魯恩家族也沒有選擇。
就算不找任何巫師,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也不可能将這處密室保住。
哪怕實力最接近正式巫師的珍妮芙,離成功進階一階的時間,也還要以年來計算。
魯恩家族沒有時間繼續等待。
更何況,他們還抱有着一絲爾文或許還存活着的希望。
若是能打開這個‘第二白塔’,說不定能從中找到有關爾文巫師失蹤的蛛絲馬迹。
而隻要身爲二階巫師的爾文還活着,那魯恩家族就還是魯恩王國最高的掌控者。
思索間,身後的通道傳來腳步聲,珍妮芙已經到了。
“珍妮芙殿下。”科林平靜的打了個招呼。
“科林閣下。”珍妮芙見到科林,面色微紅,目光也有些躲閃。
德維爾特看着這一幕,忍不住在心裏歎息。
雖說吩咐珍妮芙誘惑科林,隻是随手之舉,并未指望有多好的效果,但眼下這幅情況……怎麽反倒是自己的孫女有些不對勁?
“我們開始吧,科林閣下。”
這位面色威嚴的中年國王繼續說道。
“好的。”科林點頭,邁步到立柱旁,與珍妮芙一同伸手按上立柱頂端。
随着魔力和精神的探出,片刻後,面前雕着麥穗的鐵門閃過一絲光芒,掃描過珍妮芙全身後,無聲無息的向外打開。
珍妮芙下意識便望向了密室門内,科林也是如此……或者說在場的人都是如此——除了德爾維特。
這位中年國王在門開啓的刹那,身軀立刻緊繃,目不轉睛的盯着科林。
見到後者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别的動作才微微松了口氣。
“看來需要我做的已經結束了。”科林收回好奇的目光,轉頭說道:“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他又不是什麽傻子,自然看出這裏必然是魯恩家族極爲重要的地方。
不過無欲則剛,對于魯恩家族的秘密,科林并不感興趣,他也不是幹得出來趁火打劫的那種人。
所以,爲了避免尴尬,還是主動提出離開吧。
德爾維特愣了兩秒,他以爲科林至少會選擇跟着進去看看。
反應過來後,德爾維特看着科林的目光變得柔和,心中漸漸浮現出欣喜。
自己賭對了!
“麻煩科林閣下了。”他恭敬的對科林俯身鞠了一躬,接着擡起頭,看着旁邊的珍妮芙,又吩咐道:“去送送科林閣下,珍妮芙。”
珍妮芙雖然實力較高,但年紀卻不過十三,還隻是一個女孩。
德維爾特心想眼下密室的門已經打開,也就暫時用不上她了,不如去送送科林,說不定無心插柳柳成蔭,能爲魯恩家族帶來意外之喜。
“是,祖父。”珍妮芙輕輕點頭,慢慢走到科林旁邊。
“科林閣下,走吧,我帶您出去。”
她捋了捋耳畔的發絲,有些不敢直視科林。
“嗯,好的。”科林輕輕點頭。
珍妮芙太小了,在他心中頂多算個妹妹。莉莉安學姐雖然比珍妮芙看起來更小,但實際年齡卻大得多,雪萊雖然看起來也年輕,但也有個十六七八,和珍妮芙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走吧。”
注視着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德維爾特收回目光,帶着塞拉斯與艾麗薩走進了密室。
和來時一樣,科林仍舊是坐着僞裝過的馬車走小路返回了家中。
而珍妮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種指示,一直将他送到了家,明明很羞澀,卻還是繼續待了一會,才悄悄返回王宮。
回到王宮,珍妮芙還沉浸在羞澀中時,卻被德維爾特叫到了密室。
密室鐵門的防護已經解除,爲了防止意外關上,德維爾特還指揮塞拉斯搬來一張沉重的木椅将其抵住。
眼前的密室一共有兩層,推開門的是第一層,裏面從左到右整齊擺着十餘個巨大的貨架,幾乎将整個一層擠滿,從貨架上的标簽可以看出都是一些魔石或者金焰麥之類的珍貴資源。
相比擁擠的一層,密室的二層則顯得要空蕩許多,隻在左手邊放置了三個書架,上面有水晶也有書籍。
而二層的右邊,則是一個巨大的書桌。
爾文在還未失蹤之前,便偶爾會來這裏閱讀一些書籍,或者寫一些東西,同時也是順帶着檢查密室,這也是德爾維特等人将此稱爲第二白塔的原因。
而此刻的德爾維特正在站在書桌後,面色凝重,手中捏着幾張薄薄的稿紙。
珍妮芙匆匆走上了二層,看着德爾維特問道:
“祖父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德爾維特按了按眉心,看着珍妮芙沒有回答,而是忽然笑着問道:
“和科林相處的如何?”
珍妮芙騰的一下便紅了臉,諾諾道:“還可以吧。”
德爾維特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歎息,知道估計是沒什麽戲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曾祖父失蹤的原因了。”德爾維特頓了頓又道,
“爾文祖父和家族的其餘正式巫師是前去無光森林嘗試開啓‘先祖之秘’以獲得其中存在的完整的魯恩冥想法和其它資源。
從你曾祖父留下的稿紙可知,他們這次成功的概率極大,所以才會帶上所有的正式巫師。”
“這次行動本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算不成功,也隻不過是沒辦法成功開啓先祖之秘。”
“可爾文祖父他們卻現在都還未歸來,顯然是出現了什麽意外。”
說到這裏,德爾維特忍不住歎息,眼中籠上一層陰翳,又轉頭說道:
“珍妮芙,我叫你過來,是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珍妮芙擡起頭。
一旁的塞拉斯與艾麗薩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在珍妮芙來之前,德爾維特已經和他們講過他的決定,也已經說服了他們,但此刻心中還是難免浮現出擔憂。
這是一場巨大的賭博。
賭輸了,便會一無所有……
塞拉斯忍不住就又想開口勸說是否該再仔細考慮考慮。
“魯恩家族沒有别的選擇,隻能賭!”然而德爾維特卻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提前沉聲說道。
他的目光緩緩在塞拉斯和艾麗薩身上移過:“我相信那位金羽,他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即使不答應,也不會讓情況變得更壞。”
‘答應……讓科林閣下答應什麽?’珍妮芙一臉茫然。
“我需要你代表魯恩王室去請求科林,請求他前去救援爾文祖父。”
德爾維特将視線移到她身上,用珍妮芙從未見過的冷峻表情沉聲說道,
“告訴他作爲回報,魯恩家族可以付出一切他想要的,金焰麥,魔石,可以達到四階的魯恩冥想法,甚至是……你。”
珍妮芙心中還殘留的少女稚嫩羞澀的情緒被眼前突如其來的命令擊得粉碎,隻剩下茫然,在祖父的略顯冷酷的話語背後,她仿佛看見暗色的潮水迎面而來,讓她快要喘不過氣。
“珍妮芙,這關乎家族的存續,你聽明白了嗎?”德爾維特再次強調道,面色格外的嚴肅,仿佛刀削斧鑿的灰白雕塑。
珍妮芙張了張嘴,最終低頭應道:
“是,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