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家夥呼吸慢到胸膛沒有起伏,手中厚有半掌,寬如手臂的大刀指着他,如機器人般穩定;
動作熟練,配合默契,分明是對于強者有一套成熟的合擊陣法。
看着他們一步步積累氣勢,好似一片大山向自己倒來,萬全無奈;
有些過于瞧得起自己了。
這種控制和力量,少說都是一鼎的武者;
别說合擊,随便一個他都夠嗆能對付。
在他尋找破局點時,大門口傳來一聲驚呼,是抱着海菜幹的小二。
這小鬼頭一愣,竟咬牙,喊着“菜來啦”,向高他半身的家丁中間走去。
圍觀人群中響起一陣呼喚:“魚蛋,别犯傻!”
“诶,我這兒有事,待會兒說。”魚蛋說着“麻煩借光”,埋頭從愣神的家丁中間鑽了過來,沖萬全打哈哈:“菜來了,你看是在這兒做還是帶走?”
萬全看着他背對衆多持刀家丁,人都在抖還在強撐,有些不解:“你這是爲什麽?”
他跟着孩子隻是一面之緣啊。
這孩子壓低氣聲:“從小到大,您是第一個謝我的”,随後他咧嘴擠出笑,眼角濕潤:“法師,天這麽晚了,沒地方住的話幹脆到我家去吧。”
萬全沉默片刻,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你先退開吧,一會兒我親手給你做好吃的。”
說罷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家丁們。
此時他已經有了靈感。
他在下層混出頭,靠的不隻是身手;
就算再能打,又能殺幾個?
他成事根本,是演技,演一個生而知之的聖人;
忽悠了自己的十二門徒、七十二賢追随;
演着演着,竟就當真了……
他起身一掃衆公子,與他們戲谑冷漠的眼神交錯,眼中好似愈發悲哀:
“漁家小童不慕富,書院公子卻厭貧。”
那些公子神色一變。
四下圍觀者議論聲變小了。
小二魚蛋眼中淚水終于沒忍住,嘩啦湧出。
萬全又搖了搖頭:
“近來世俗多颠倒,隻重衣衫不重人。”
這話直白,簡單,即便小孩也聽得懂。
窮人小孩子沒文化卻不貪慕富貴,一群讀書人卻看不起窮人,諷刺他們這些最該重精神的人卻隻重物質。
旅店内安靜了下來。
一些情緒在暗流湧動。
萬全随後又慢慢脫下百衲衣,潇灑走到看起來最糾結的青年家丁面前,雙手遞上。
“今日我死,但衣服無辜,它雖不貴,卻比我這人更重,還望好生對待。”
那家丁鬼使神差,伸手接過,摸到了字,翻過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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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
他把刀扔了,當沖那公子跪下。
“主人,此人不能殺!”
金衣公子一摔茶碗:“你……他是給你吃了什麽迷魂湯了?”
這家丁看了下左右,緊牙關,低頭不語。
公子踢到椅子,走過來搶過衣服:“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猛地将百衲衣展開,好似要讓所有人都瞧一瞧厲害,然後失語愣住。
【夢禅法師妙手解妖霧,救金鄉村上下三百口,功德無量,信男信女無以爲報,各裁衣一塊,做此百衲衣,望能庇護萬一,願法師早成正果!】
衣服内襯鮮紅的字,像刻在了他眼球上。
其他公子也直接僵住。
突然,圍觀百姓中顫巍巍走出一老婦,她擠開家丁,笑道:“大師來我家,我家寬敞。”
随後其他人也相繼湧出,發出邀請,呼聲此起彼伏。
其他家丁們看着面前被擋地嚴嚴實實,也隻能垂下刀看主人。
他們的主人又有什麽辦法?
本來大家險死還生,戲弄個窮酸和尚解壓來着,沒想到一不小心把自己搞地這麽狼狽!
一些人不知想到了什麽,惱恨地看着金衣公子。
萬全知道他們恨什麽。
今天這裏的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他們怕是要“青史留名”了!
大辛王朝既然有書院,怕是也有察舉制、科舉制之類的選拔人才手段的,他們要是壞了口碑,前途怕是堪憂。
有些事,是隻能做不能說的,至少“君子”不能。
這一局,他赢了。
“好!”
白衣公子起身大笑:“好個‘隻重衣衫不重人’,這句佛偈值千金。希望大師不要介意,剛剛不過是錢兄開了個玩笑,錢兄,還不給大家賠不是?”
凝結的空氣瞬間開始流動。
那金衣公子恍然,扭頭無奈向萬全作揖:“小生孟浪,還望大師贖罪!”
之後他又一咬牙,做了個羅圈揖:“各位,讓各位鄉親父老受驚了,實在是對不住,這樣,我辦一天流水席,向各位賠罪!”
平白蹭一頓好的,許多看熱鬧的喜笑顔開。
不等這些人反應,那白衣公子又道:“哎,你們也是,可不能再輕慢高人,來,請法師上座!”
萬全本來計劃着裝個b就走,但見兩個彪形大漢擡手作請,索性一笑,沖周圍的百姓表示感謝後,拉着小二魚蛋和女孩慢慢走到白衣公子左手邊坐下。
那白衣公子贊道:“法師之前可真是好氣度,刀鋒所向,難道就不害怕?”
“面對佛陀,爲何要怕?”
“咦,之前何處有佛?”
“各位施主心中就有。”
白衣公子歎了口氣:“我心中貪嗔癡俱全,哪裏還容得下佛?”
“有上就有下,有陰就有陽,公子既知三毒,心中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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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可能沒有佛性呢?”
他們說話時,這桌上瓜果蜜餞、冷熱肉食很快擺滿,這可讓女孩高興了;
她先是偷偷用手指蠕動到盤邊,迅雷不及掩耳地塞嘴裏,見沒人在意,便愈發大膽,直接探頭啃,就差豬哼哼了。
魚蛋本來僵硬地坐着,渾身不自在,但見女孩吃得香,咽了幾下口水,終究是沒忍住。
兩旁的咀嚼聲,讓萬全的高深莫測差點沒繃住——好餓!
“往日隻以爲沙門中全是蠻武之人,卻不想……”白衣公子一禮,“敢問大師法号爲何,在何處修行?”
“貧僧夢禅,在金光寺修行二十一載,如今外出行禅。”
“哦,難怪了,這好像不是武僧的禅院。”
萬全笑容不改,我tm哪兒知道?
他對佛道所知有限,對自己“夢禅”的了解也僅限于撿到的度牒,于是漸漸不再開口,玩了個千言不如一默。
那白衣公子敏銳察覺,轉而與朋友們聊得火熱。
随着衆多鎮民吃飽離開,白衣公子變的嚴肅,低聲道:
“各位,你們信我,這次的藏寶圖的确是真的。上面說開啓時間就在明天早上,我算了算路程,今晚就得出發……”
“那時間可不夠修船的。”
“那就租借幾條小船。”
“那我就不去了,小船出海太危險。”
其他人也全打退堂鼓。
就在白衣公子一臉失望時。
“卻不知公子口中的寶藏,是什麽東西?”
尋寶?
那可撞他槍口上了。
萬全可正愁沒獲得資源的方向呢。
……
慘叫聲驚破了靜夜中的莊園。
锵锵地拔刀、喊殺聲過後,是連片的倒地聲。
“相公!”
歇斯底裏的嚎哭剛起,又陷入寂靜。
就像有個吞噬聲音的怪獸正在漫步。
主卧房内,一個胖子跪地捧起一張地圖:“饒命,我願意奉上——噗!”
血飛濺了一屏風。
殺手一甩劍上的血,捋過山羊胡,三角眼上閃爍寒光:“我隻要你看過圖的腦袋。”
一個黑衣人撞開大門,背後火光沖天。
“大人,清理幹淨了。”
“嗯,‘殺星’百裏休的傳承被無上神朝視爲禁忌,《天刑法典》的任何篇章出現,都會引來真神的神罰,如今的大辛經不起動蕩啊……”
他用劍挑起地上的地圖,在燈上點燃。
“還有多少張?”
“據說還有三張地圖。”
“那來不及了。算了,所幸這附近沒什麽高手。”他锵地将劍收入腰帶,好似銀龍歸巢,“調集人手,我們直接去目的地,将他們一網打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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