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不像三叔,三叔我可以纏着他一直問,他如果不答,我可以搖他脖子,甚至在他做事的時候故意搗亂,在被我煩得不行時,總會露出一點口風。
但二叔完全是油鹽不進,我不敢去搖他脖子,更不敢故意去搗亂找茬,不管我怎麽問,他淡然,不開口,所以直到年後我回家,依舊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後來我死心了,隻要從那灘漩渦裏跳出來,過去就過去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蒙,但想是一回事,關于照片、關于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我心裏總是有個疙瘩,甚至冒出了一個很古怪的想法:或許,那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
人在孤獨的時候就特别容易胡思亂想,就像此刻,我隻能拿着手機看。
無聊之下順便翻一翻胖子發的葷段子,越看越覺得不行,在這麽下去就要走火了,這冰天雪地,我咋整?難不成抱着那個雪人滾床單?
我暗罵一聲胖子害我,将手機一扔,縮進睡袋裏數羊,迷迷糊糊也就睡了。
第二天我收拾裝備準備走人,問熱哈曼要不要跟,他經過一夜,估計也是做好了決定,臉色不好的點頭,道:“跟,不過老闆。”
我看了他一眼,大約也能猜到他的想法,這小子估計覺得我肯定頂不住冰川裏的環境,受不了時自然會退出來,所以才執意跟上來,接着,我們沒再說話,收整了裝備,從雪人旁邊擠入身後的冰縫裏,開始前進。
這個過程是極其痛苦的,尖銳而寒冷的冰刺,一不小心就會劃傷皮膚,有些狹窄的地方,幾乎是肚子貼着冰縫劃過去的,等走過之後,整個肚皮都凍麻了,衣服根本無法保暖,甚至寒氣入侵,帶上了一層冷潤。
一路過去,都是我在開路,這條冰縫隙确實比較長,越往下走我就越有信心,因爲這證明我的猜測沒錯,悶油瓶曾經來過這裏,雖然條件險惡,但沒有完全被冰封,依舊可以達到讓人通過的條件。
最後熱哈曼大約是良心發現,也許是看我劃出的傷口太多,他道:“老闆,你歇一歇,換我來吧。”我沒逞強,跟熱哈曼小心翼翼的調換了方位,又熱哈曼在前面開道,途中,他忍不住問道:“老闆,這個問題我很想問,您的朋友對您有這麽重要嗎?要知道,咱們現在已經是在拼命了。”
開道不過半個小時,熱哈曼身上也開始添傷,即便我們事先依舊将裸露的皮膚包裹,但也僅僅是初級防護,不可能阻擋所以的傷害。
頓了頓,熱哈曼道:“老闆,其實朋友也就那麽個事兒,用不着這麽當真,我看得出來,您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但用我的切身經曆來說,我覺得朋友就是個屁。”
“我以前也認識了一個哥們兒,那感情,用漢話來說,是生死之交,我們兩家都窮得時候,炖一次羊肉都要給互相端一碗,要人沒回來,還給他留着,當時窮得叮當響,他媽生病,我二話沒說,将自己卡裏最後的四千塊錢打過去了,這夠義氣吧?”
我點了點頭。
熱哈曼又道:“後來他跟了一個老闆,也是搞玉的,闊起來後搬到了城裏,每年回來的時候,眼睛都是長在腦袋頂上,人嫌我家裏亂,連飯都不願意來吃一頓,什麽共患難的情誼,早他媽忘到九霄雲外了。”說“完,他自嘲道:“所以啊,錢才是最親的,朋友這東西,隻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老闆,您這麽折騰,究竟值不值?”
熱哈曼說的是事實,很多時候,朋友之間隻能共患難,很難同富貴,但我知道,悶油瓶于我不隻是朋友兄弟這麽簡單,更确切的說,是一種責任,無法逃避,更不能逃避的責任,我的良心時刻在督促我,如果你放棄他,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我沒接熱哈曼的話,兩人輪流開道往前走,但越往下走,我就越覺得焦躁起來。
冰縫裏的環境是極其狹窄的,我們在裏面,甚至連蹲下這個姿勢都辦不到,就是大便都隻能站着,換句話說,我們也根本不可能停下了休息,隻能一直走。
我們從早晨走到中午,其間隻能站着吃一些食物,稍微停下腳步歇息,又繼續開始走,直到下午的五點多鍾,我和熱哈曼兩人幾乎全身都是是被砸或被刮出來的小傷口,但這時,我們依然是行走在亢長的冰縫裏,依舊沒有走到頭。
此時,我和熱哈曼幾乎都是兩腿打顫了,從進入這個冰縫開始,我們就沒有坐過,甚至連蹲都沒有蹲過,一直保持着行走和站立的姿勢。
前方還是沒有盡頭,天将要黑下來,我們被困在了冰縫裏,往後退不可能,一是我不願意,二是即便再退回去,估計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
我忍不住有些驚心,這條冰縫到底有多長?難道悶油瓶是不停歇的一直往前走嗎?不用休息不用睡覺?我簡直不知道悶油瓶是用怎麽樣的毅力堅持下來的。
這時,熱哈曼疲憊的問我:“老闆,這可怎麽辦,咱們被困住了。”
我不死心,道:“沒有被困住,一直往前走,前面一定有出口。”
他道:“還要走多久?”不等我回答,他便道:“誰都無法确定,萬一路途還很長,難道咱們要不眠不休走上幾天幾夜嗎?”
我知道他是在打退堂鼓,于是說道:“你要回去我不反對,但你現在走回頭路,就意味着要将白天走過的路程重複一遍,至少也有八個小時吧?”我并不是用這個威脅他,隻是講明事實的依據。
熱哈曼臉上疲态盡顯,苦笑道:“要賺您的錢可真不容易,那您有什麽打算呢?”
我道:“繼續走,咱們走回去要八個小時,沒準往前再走幾十分鍾就是出口呢?很多事情是難以預料的。”熱哈曼内心掙紮了一陣,認命的點頭,我們于是繼續往前走。
這個過程實在枯燥而痛苦,實在不必贅述,總之我走到後來,眼皮幾乎在打架,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從黑夜,一直走到黎明,終于穿出了冰縫,身體瞬間得到了解放。
熱哈曼長長吐了口氣,喉嚨裏發出一種壓抑的驚喜叫聲,緊接着,一頭栽倒在雪地裏,再也沒爬起來。
這種緊繃、痛苦、而又高強度的行走,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事實上我現在也隻有一個念頭,坐下,蹲下,哪怕是趴下,我也不要再站着了,但等我想往下蹲時,才發現膝關節都已經僵硬了。
由于是黎明,周圍的環境很難辨别,我累得隻想睡覺,但在這種冰天雪地中,像熱哈曼這樣直接倒地沉睡,明顯是找死的行爲,我隻能強打起精神,将臉埋在雪裏,讓自己凍的清醒一些,便顫顫巍巍支起帳篷,将熱哈曼也拖進去,這才兩眼一閉,什麽也顧不得,直接睡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又是晚上,顯然,我從黎明睡到了夜晚,熱哈曼還在睡,然而,當我睜開眼的一瞬間,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長脖子黑影。
原本還犯着迷糊的腦袋,幾乎瞬間就清醒了,操,這個東西怎麽又出現了!
我頓時一個激靈,踹了旁邊的熱哈曼一腳,立刻擰起了槍。
我心裏的震驚無法言喻,這個東西,怎麽可能跟上來?難道它也随着我們穿過了冰縫?這簡直不可能!我幾乎立刻就開槍了,帳篷頓時被打了一個洞,砰的一聲槍響将熱哈曼徹底弄醒了,他睡眼朦胧的爬起來,一看到外面的影子,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我沒有理會他,因爲一槍放出之後,我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此刻,我們并沒有亮燈,我們是怎麽看到這個黑影的?
我立刻反應過來,是月光,很亮的月光。
帳篷由于子彈的穿透,露出一個大拇指粗的小洞,透過小洞,外面空無一物,但那個黑影,分明還在我們的帳篷上。我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想法:難道這根本不是活物?而是某種投影?
但如果是投影,爲什麽每次都能恰好出現在我們的帳篷上?
我沒有過多的由于,直接拉開帳篷鑽出去,然後一出帳篷,眼前的景象,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之前由于太累,我沒有心思觀察周圍的環境,現在一看才發現,就在我們帳篷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冰坑,冰坑的牆壁上,明顯有很多人爲雕鑿出來的東西,像是建築,又像是人形,由于光線暗淡,具體也無法看清。
此刻月光沒有一絲遮蔽的掃下來,在冰川萬億棱角的反射下,折射出了很多光怪陸離的景象,幾乎每一節冰錐裏,都有一個人影,或大或小,或脖子很長,或矮小的幾乎沒有脖子。
當然,這些都隻是投影下被扭曲的形象,真正的模樣被刻在冰坑裏,由于冰坑太大,我即使打開手電筒也難以看清那東西的原型究竟是什麽。
原來……一直尾随我們的長脖子,居然隻是一個投影?
通過這片冰川無數棱角的折射,在月光下,幾乎可以遍布各個地方,而一旦月光被烏雲遮擋,黑影又會立刻消失,這、這真是個大烏龍。
一時間,我恨不得立刻下到冰坑裏,弄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在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