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年初,十五剛過,我便開始張羅玉石方面的買賣,這是我們家找的新路子,但不管哪種産業,起初都是很困難的。
爲了積累經驗,也爲了尋找貨源,在年後三月初,我帶這一幫夥計西去,準備去青海一帶做一次調查,順便看能不能跑的好的貨源。
這些夥計大多都不是倒鬥的,其中有幾個一直沒走的老手,剩下的多是些身家清白的打工人士,大多是大學畢業或者對玉石方面有一些了解,新招不久,準備籌備的夥計。
青海我不是第一次去了,無論是前往新疆、西藏、敦煌還是拉薩,青海都是遊人的必經之路,而對我們此行的意義也十分重大,因爲在它的周圍,都是盛産玉的地方。
比如新疆的和田玉、青海當地的新玉種昆侖玉都是十分有名,是全國産玉最集中的地方,大凡做玉石生意的,幾乎都到這邊跑過。
當然,我們現在并不急着買玉,因此我計劃的行程是兩個月,地點是入青海以後轉戰新疆,現在我們所用的玉源,大多是二次收購,成本比較高,真正能一次從源頭收購的,都是玉石行業裏的老莊家,幾乎是一種半壟斷狀态,要在這方面打開路子,并不是一兩個月能搞定的。
因此這次來,我們并不是收玉,而是調查,雖然二次收購利潤比較薄,但玉石行業,再薄也薄不到哪裏去,再加上我們吳家的資本,倒也不急,用一兩年的時間來打開門路,對我們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
青海主要産玉的地方,是在青海境内昆侖山脈地區,也就是靠近格爾木市的地方,我們的地點是那裏。
格爾木離昆侖山脈最近,是昆侖山腳下最大的一座城市,事實上占地面積并不廣,但卻是玉石出山的第一站。
當地有三處大型采玉點,因此格爾木雖然地理位置不大,也形成了很多地下交易。因爲玉石的收購基本本壟斷,因此大多數開采出來的原石,基本就在格爾木過個夜,便被轉送到其它城市,要想摸清這其中的門道,非得在格爾木待一段時間,接接地氣爲好。
我對這座城市實在沒有好印象,青海大部分是戈壁和雪山,而格爾木靠戈壁較近,當戈壁刮起黑風時,難免會遭殃,當然,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我之所以讨厭這個地方,是因爲那家療養院。
兩年,悶油瓶沒有回來,我自己的良心讓我無法坐以待斃,但悶油瓶的尴尬身份,讓我無法明目張膽的去找,而其它人對于悶油瓶的了解,或許還沒有我清楚。
唯一剩下的線索,隻有悶油瓶離開時的幾句話。他說要去一些地方,證明一些事情。顯然,這些事情是跟他記憶有關的,但是當時我曾經問過,他是不是會重回西王母國,悶油瓶說不會。
當時我相信了,現在我卻有些不敢相信,隐隐覺得,我或許又被悶油瓶耍了。我和胖子通過氣後,一緻認爲不能死等,要主動出擊,胖子說:“小哥沒準是在哪個地方失憶了,被一富婆撿回去蹂躏,咱們當兄弟,必須要救他出火海。”我們商議後,便利用手頭上有的人脈,四處打聽關于悶油瓶的消息。
當然,這絕對不能太明目張膽,一則,我不知道關于它的行動,悶油瓶究竟有沒有阻止,如果真的阻止了,那恐怕悶油瓶會成爲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而我們再去和悶油瓶牽扯的話,隻會自打嘴巴。
況且,即便我們要查,也不可能問道上的人:“最近見過啞巴張嗎?”當然不可能,道上的人還沒有我和胖子清楚悶油瓶的來曆,因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沒有頭緒的,我僅僅能去猜測,悶油瓶所說的一些地方,究竟是哪些地方。
那些地方,又會不會留下悶油瓶的線索。
他究竟是在兩年前遭遇不測,還是如同胖子所說,出了什麽意外,或者又記憶格盤?這一切我們都無法取證,但唯一隻有一個信念,人隻要沒有确切消息,我們就要找下去。
這不僅是在找自己生死相交的兄弟,還是在找自己的良心。
當天我們在格爾木的一間招待所休息,這裏沒什麽大型酒店,況且我這幾年什麽罪沒遭過,就是讓我睡廁所都沒問題。我們一次性訂下了半個月,隻把老闆娘笑得合不攏嘴,其餘幾個新招的夥計,都是第一次跟着老闆出差,心情極爲興奮,由于第一天舟車勞頓,我們都沒有立刻展開調查工作,而是直接休息。
那些都是年輕人,精力旺盛,最是閑不住的時候,一聽我說今天沒事,便一起邀約去逛格爾木,我想了想,将當年吃過的那家面館介紹給他們,說那兒味道不錯。
晚上,我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要去療養院一趟,現如今,悶油瓶任何線索都沒有留下,唯一能入手的地方,隻有從他有可能去的地方,隻有從他的身世查起。
對于張家人的發源,恐怕沒有人比我和胖子更清楚,因爲所有的秘密都是我們一起見證的。
一個居住于古老西藏深處的民族,偶然發現了一種令人心動卻又極其可怕的力量,這個力量遭到了窺視,爲了保住它,于是誕生了三枚鬼玺與三支遷移的隊伍。
一隻在雅布達生根落戶,一支融入了漢族,還有一支留在了西王母國,而剩下的一小股力量,守護在了西藏,最終也淹沒在曆史的洪流裏。
我了解張家人的起源,也了解他們所守護的東西,但我不了解的是悶油瓶這個人。當抛開這些古老的淵源,我不禁要問,悶油瓶究竟從哪裏來?
在他漫長的生命裏,總該有父母,總該有家鄉,他又是什麽時候成爲起靈,背負起了起靈的使命?當上一任起靈,将終極的奧秘告訴他時,他有沒有留下一些東西,來提醒自己不要遺忘?
這些我不知道,或許連悶油瓶本人都不知道。
他所尋找的正是這些東西,隻要我沿着這條線找下去,總能發現些什麽,我知道這很漫長,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成功,但我說過,這不僅是在尋找一個人,還是在尋找一份良心。
我已經不敢晚上去格爾木療養院,趁着還沒有入夜,我打了一輛面包車,報了個地址讓他送我過去。
司機是個維吾爾族的中年人,皮膚黝黑,眼神顯得很深邃,他車開了一半,突然問道:“先生,您去那兒做什麽?”他的漢語還是挺流利的,顯然已經跟漢族人民親如一家。
不過他這話問的有些不對頭,一個開車的,他所接待的客人,都是從西邊來,往東邊去,來來去去的理由,說也說不完,因此一般坐車,很少有司機會問乘客去目的地幹嘛。
我覺得有些奇怪,但這沒什麽好隐瞞的,所以我實話實說,說自己想起參觀一下當地的療養院。
維吾爾族人立刻就放慢了車速,透過後視鏡對我說:“先生,那裏已經插了,你恐怕無法參觀了。”
“什麽?”我愣了一下,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維吾爾族人說道:“一年前吧,那裏已經是危樓了,早該拆了。”
确實早就該拆,但那間療養院,因爲事關某些機密,因此一直保留了下來,這些機密别人不知道,我卻是清楚的,怎麽會有人敢動它?
我心中有疑惑,但還是讓維吾爾族人繼續開,一邊問道:“是誰拆除的?”
維吾爾族人說,當然是開發商,從上面買了地産權,準備在那裏建一家賭石會所。
賭石也是玉的一種玩法,曆來有一刀窮一刀富的說法,玉石剛被開采出來時,都是被一層如同岩石的表皮包裹着,這層表皮沒打開,誰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什麽玉,究竟是上品還是下品,因此就誕生了賭石的玩法。
會所的人将沒有開過的原石收集過來,買主買的其實就是一種運氣,或許能花五千買到價值百萬的整玉,或許會花百萬,買到一片碎玉。
但這個畢竟也不是明面上的生意,因此大多是都會以玉石販賣爲幌子。
我心裏的疑惑更加重,來這裏玩賭石并不稀奇,因爲采集點就在附近,到這兒來貨源來的很快,因此有人想夾建賭石會所,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稀奇就在于他的選址,以及後面的事。
我忍不住問道:“難道插房子的時候,就沒有發生過什麽事?”
維吾爾族人很驚訝,道:“拆的時候沒發生過什麽事,不過會所建好之後出事兒了,死了好些人。”我心裏驚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維吾爾族人有些奇怪,道:“你不問問爲什麽會死那麽多人嗎?”我心裏已經有了計較,百分百是那隻禁婆在作怪,敢去拆那個地方,簡直是找死。
上面的人不是不知道裏面有什麽,如果沒有授意,當地的後台,也不敢将地皮賣出去的。
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它’在清場。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抹去,格爾木療養院,以及它裏面曾發生過的異變,就此被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