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刺激肯定有。”我道。看了眼那三人的背影,我忍不住搖頭,心中有股憂心的感覺,道:“但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接下來,我們兩撥人馬走上了同一條道路,這期間的過程,實在不必多做贅述。那條氣道十分長,我們足足停下了補充了兩次食物,由此可見,我們在那條氣孔中,至少走了十個小時。
這顯然不是人工能完成的,但所幸,一路下去,都有當年悶油瓶留下的記号,每當所有人都開始懷疑這條路線的正确性時,那個記号就像一盞指路的明燈一樣出現。
就在我第三次感到饑餓時,前方的路人甲突然停下了腳步,對所有人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他側着耳朵,似乎在聽什麽動靜,于此同時,他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其中一隻手套,将手掌貼到了石壁上,似乎是在感受什麽。
我雙手背着二叔,不太方便,因此沒有動作。胖子很機警,立刻也學着路人甲的動作,将手掌貼向了石壁,幾乎是瞬間,胖子猛的喝道:“手挽手,深呼吸,快!”
于此同時,路人甲那邊,突然十分友愛的做了一個動作,他左手手腕猛的拽住那個黑衣大漢,右手猛的拽住了黑瞎子。我耳裏,突然聽到了一種轟隆隆的聲音,就像有大水沖過來一樣。
我瞬間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我們走晚了一步,外面漲潮了,将出口淹沒,所以水倒灌進來了。
我幾乎是立刻就按照胖子的話作,所有人立刻牢牢擰在一起,于此同時,轉角處一股水流朝我們奔湧過來,隻霎時間,探照燈也熄滅了,四周陷入了黑暗與缺氧中,這一刻,我猛的感覺到一陣絕望,緊接着,卻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所有人都死在鬥裏,它就沒有辦法了吧?
當然,真正倒黴的是留在鬥外的人,比如解家。
我還來不及爲小花默哀,感覺拽着自己右臂的胳膊收了一下,在激烈的水流中扯着我們前進。我知道那是胖子,整個人猛的驚醒過來。
是,這個鬥裏的幾乎每一個人都該死,但胖子不該死,他和尼日婆顯牌沒有任何關系,他沒必要死在這裏。大概是這種不甘心的力量,我們開始閉起摸着黑在黑暗中逆水而上。
一個正常人在水裏,極限大約是三分鍾,像我們這種逆流而上的情況,更是難以持久,我隐約知道,這次或許是真的完蛋了,但一想到胖子,我覺得很不甘心。
沒有完成尼日婆顯牌的任務,這鬥裏的每個人,即便出去之後,下場恐怕也不見得比鬥裏好多少,但胖子是個例外,從頭到尾,除了雅布達那一次,他幾乎都沒有被牽扯進來,他活着出去,也不會有事,所以,我死就死了,如果連累胖子也折在這裏,将來在下面,實在沒臉見他。
我本以爲這次被淹死的幾率很大,但老天爺跟我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因爲幾乎是一個拐彎的距離,我們就冒出了海面,海上是一片狂風暴雨,閃亮将天空都要撕裂一樣,雷聲震得人兩耳發暈。
我們冒頭的地方,是一大片黑礁石,應該和下面的礁石山脈是一體的,原本大約是在海平面上,現在已經被海水淹沒的差不多了。
胖子狠狠吐了口水,一瞅海面,道:“連艘接應的船都沒有,我說姓齊的,你混得也太遜了一點兒吧。”
路人甲沒說話,吐了幾口水後,遊離了我們一段距離,緊接着手指按在了耳邊的墨鏡上,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什麽,但片刻後,路人甲狠狠錘了一下水面。
我估計他那副五萬塊的墨鏡也不過如此,估計是故障了。果然,路人甲回頭時,沖黑瞎子搖了搖頭。
我們一行人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水沉沉浮浮,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我背上的二叔已經因爲這一番折騰昏迷過去,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道:“現在風大雨大,遇上船的幾率很小,咱們不能一直待在水裏。”
同子道:“爺,我們之前看海圖的時候,我記得南邊有個小海島,咱們測一下方位,看能不能去那島上休整。”如今我們身處大海,天上烏雲密布,也無法用太陽辨别方向,但好在路人甲的眼鏡通訊功能雖然壞了,但其它的還能用,我們找準了位置,發現那小島離我們并不遠,便朝那地方遊過去,其中的艱辛自不必多說。
我們足足在島上待了兩天,這是一座無人島,我們完全斷了通訊,無法聯絡到船隻,再加上這一帶海域本就偏僻,船隻來往的可能性更小。
但我不太擔心,因爲路人甲那邊遲早會有船來接應,他跟我二叔之間,肯定有某種關系,到時候,我相信他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畢竟他也沒有完成任務,我相信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差不多的。
接着那兩天,我們在海岸邊用蕉葉搭了個簡易的棚子,打一些島上的野鳥充饑,取一些積聚的雨水解渴,倒也無礙,二叔也隻是身體太過虛弱,我們将剩下的營養品幾乎全用在他身上,性命一時倒也無礙,直到第三天清晨,我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是悶油瓶。
我看着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他媽疼。
我剛想叫人,胖子一把捂住我的嘴,沖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吭聲。
緊接着,我們倆輕手輕腳走到了遠處,胖子這才指了指沉睡的悶油瓶,道:“今天黎明遊上來的,沒看見德國女人,不過姓齊的跟小哥談過話,然後姓齊的就走了。”
“走?”我發現路人甲一行人果然不見了,于是皺眉道:“往哪兒走的?”
胖子道:“船還沒有來,他們應該還在島上轉悠,隻是不想跟咱們待在一起。”
我心裏驚了一下,總覺得胖子話裏有話,忍不住道:“你什麽意思?”
胖子嘶了一聲,直接踹了我一腳,道:“你個慫貨,還能是什麽意思,小哥上岸的時候,打撈袋是鼓的,跟姓齊的密談後,打撈袋就空了,然後姓齊的就消失了,你說是爲什麽?”
我整個人如遭雷擊,立刻明白了胖子的意思。悶油瓶能從海底出來,我一點也不意外,小龍女再怎麽厲害,但遇到悶油瓶,我幾乎已經可以想到他的下場,尼日婆顯牌最後顯然落在了悶油瓶手裏。
但胖子的話明顯是說,悶油瓶最後将東西交給路人甲了,這怎麽可能?
胖子看着我一臉震驚的模樣,神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道:“直到現在胖爺才知道,原來小哥和姓齊的有奸情。”
“去你大爺的。”我道:“他們兩個要是有奸情,我把腦袋割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那你到是給個說法,你小子糾結了半天,都背叛家族了都沒出賣兄弟,沒成想,小哥一轉手就把東西讓出去了,這事兒可不厚道。”
别說胖子,我也覺得不厚道,但一切得等悶油瓶醒了再說。
接下來,我也沒心思睡覺,大約到中午十分,悶油瓶醒了,他沒有多說什麽,神色如常,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隊伍去追小龍女,最後還是我憋不住,将胖子所見叙述了一遍,随後道:“小哥,東西是你們家的,我沒有立場質問你。但如果你還拿我當兄弟,就給我一個交代。”
悶油瓶一口一口撕鳥肉吃,直把一隻鳥肉吃光,才淡淡道:“放心,不會有事。”我等了半天,隻等來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一時有些發懵。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東西給他了,老九門不會有事。”
周圍一片寂靜。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等我反應過來時,我才發現,二叔不知何時,竟然雙膝着地,跪下了,他的神情,舉動,和當年的霍老太如出一轍。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嘶啞道:“這樣一來……它豈不是就得手了?”
悶油瓶沒有吭聲,他背過身,看着遠處的海面,再也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他才道:“不可能。”
三天後,我們終于等來了一艘船,路人甲沒有扔下我們,但同樣,上了船之後,我也再沒有看到過他們的身影,直到快要下船的當天,黑瞎子才冒出了個頭。
他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跟我一同站在甲闆上,我沒搭理他。
戌時,他突然轉頭道:“小三爺,你知道啞巴張當時爲什麽想殺我嗎?”
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願說就說,不說拉倒。黑瞎子聳了聳肩,突然道:“因爲我們在上面看到了一塊石碑,那石碑上記載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有時候,站在你身邊的,不一定是人。”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就此再也沒有見過面。
我知道悶油瓶不是人。這話連文錦都說過。
但管他是什麽東西。我隻知道,他是我兄弟。
我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