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舉目四望,整個黑暗的空間裏,都亮起了綠色的光點,如果不是身處這樣的環境,甚至讓人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但我絲毫不覺得這景緻有多美,因爲現在的情景,簡直超出了我的想象,目測過去,這裏至少燃着上萬的蓮花燈,而這些蓮花燈,居然都在同一時間亮起來了。
先不去想它們是靠什麽燃燒的,單是這麽多燈能同時亮起來,就有些匪夷所思,我怎麽想也想不出這些燈是怎麽亮起來的,難道它們的底座下面,實際上是通了天燃氣的?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是時空混亂,通了天燃氣,那又是誰把天燃氣點燃的?難道是鬼嗎?
我整個人怔住了,和老胡一樣,傻傻的瞪着那個蓮花燈,這時,下面突然傳來了胖子的聲音,他氣有些喘,道:“都别看了,現在咱們都還懸着半空裏,鬼知道還有什麽玩意兒,先下到底再說。”
我回過神來,連忙道:‘對,趁那些屍魁走了,先下去再說。”不管這些燈是怎麽亮起來的,但肯定不是墓主人用來裝飾的,一看就是來者不善,還是先找個能雙腳踏地的位置才踏實。
“等等!”老胡突然喝了一聲,擡起頭看着上面的我和胖子。
他喉頭微微滑動,神色極爲古怪,緊接着,他才緩緩出聲,聲音有些嘶啞道:“不能下去!你們知道,這是什麽燈嗎?”
老胡的神色十分不對勁,再加上這些燈亮的詭異,在黑暗中搖曳着的慘綠,如同墳茔間跳動的鬼火一般,我心裏也覺得更懸,壓低聲音,道:“胡哥……這些燈是什麽來曆?難道你清楚?”
老胡喘息聲明顯有些壓抑,他點了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
胖子憋不住,低吼道:“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這玩意有沒有危險,現在是給你賣關子的時候嗎?”
老胡低頭看了看下方的無底深淵,下面也布滿了慘綠的火光,我們的手電筒淹沒在黑暗中,昏黃的光芒幾乎就要被吞噬了。
随後,老胡擡起頭,沉聲道:“吳邪,你還年輕,可能不知道這裏面的門道。我祖上一脈就是摸金校尉,從父輩傳下了不少民間鬼術,我父親跟我講過,說赤焰人燈、黑桐渡魂、鲛油長明、鬼火引道,大凡古墓中所見的火光,十之八九不離這四種,這其中說的鬼火引道,又被稱爲懸空燈。”
“懸空燈?”這到是個新鮮詞,我印象中,也沒聽誰提起過,但當我看向崖壁上那一團團如同鬼火一樣的綠光時,卻突然明白過來,這些慘綠的光芒,全部用黃銅打制成燈座。
在民間傳說中,黃銅是‘天金’,可以絕地氣,凡是盛在黃銅盆裏的東西,下不接地,上不見天光,過去民間嫁娶,新娘子出嫁當天,還講究用黃銅盆打一盆水,在閨房裏洗臉,意味除塵滌垢,脫胎換骨,這盆水就被稱爲‘懸空水’。
我想到這兒,頓時會晤過來,低聲道:“懸空水我倒是聽過,娶媳婦的時候用的,不過……這些懸空燈放在這兒,難道有什麽寓意?”
胖子嘶了一聲,道:“老胡這麽一說我想起件事兒,聽說山西有些地方死了人,除了在棺材頭放長明燈以外,還有在腳下頭放銅燈的,聽說還不能用普通的燈油。”
我道:“不用普通的燈油,難道用天燃氣?”
老胡接過話,道:“差不多,不過不是天燃氣,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礦物質,跟磷的成分有些相似,山西民間叫‘黑匣子火油’,那東西刮下來像鍋灰,放在黃銅燈裏,時間久了就會揮發出一種氣體,一點就着。不過……小胖,有一點你說錯了,那個放在腳下頭的銅燈,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點燃的,那燈是用來試探屍氣的,一但銅燈亮了,就是‘鬼點燈’。
我聽的一愣,不經道:“那這鬼可真夠忙的,又要點燈,沒事還要吹燈。”
胖子道:“可不是……這鬼太能折騰了。”
接着,我們沒人說話,半晌,我覺得自己聲音都有些不争氣的沙啞了,問下方的老胡,道:“胡哥,你得意思是,這些懸空燈……是軟粽子點的?”
胖子也道:“胖爺倒了十多年的鬥,眼瞅着就奔二了,那些粽子除了吹我的燈,可沒幫我點過,我說老胡……這事兒靠不靠譜?”
我原本是想先雙腳踩泥,腳踏實地再說,但現在卻不敢動彈了,三人一溜的懸在繩子上,胖子和老胡的臉,都被懸空燈照出了一種詭異的慘綠色,不知是不是幻覺,那兩張臉看的久了,竟然隐隐透着一股猙獰。
不知怎麽,我脖子上就泛起了涼氣,連忙閉着眼睛甩了甩頭,再睜開眼一看,胖子還是胖子,老胡還是老胡,兩人的神色都頗爲沉重。
我心裏發空,覺得就這麽呆着也不是辦法,這崖壁裏又有飛蟻王,又有屍魁,實在不是個久留之地,便問老胡,道:“這懸空燈,是來的古怪,但我們就這麽懸着也無濟于事,幹脆,咱們先下去,到時候管它是粽子點的還是人點的,雙腳踩地才能反抗。”
胖子也表示贊同,但老胡連屁股都沒動一下,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搖頭道:“如果隻是鬼點燈也就算了,但我剛才說過鬼火引道,我父親就曾經叫過,墓穴裏如果亮起了鬼燈,說明墓穴中陰腐之氣極重,比吹燈還要可怕,必須得馬上離開,一旦鬼燈燃到了頭,就是群鬼出洞的時候,一盞燈就是一個粽子。”
一盞燈一個粽子?
我看了看密密麻麻不下萬餘盞懸空鬼燈,頓時頭皮就發麻了。
難怪這麽多的燈同時亮了起來,難道是有幾萬隻粽子同時在點燈?
我估計自己此刻臉色肯定不好看,連胖子這插科打诨的性格都穩不住了。
老胡說完,臉色又凝重了幾分,道:“剛才出現的那些屍魁,說明這附近曾經堆積過很多屍體,還有那些飛蟻王,說不定也是吃屍體長大的。”
這個洞窟裏,除了飛蟻王的巢穴位置,所有能看清的地方,都是漆黑的石壁,如果這附近真的有一個屍體很多的地方,那麽就肯定是在……
我低頭向下望了一下,發現掉下去的那隻手電筒,燈光不知何時已經滅了。
難道是沒電了?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不對勁……根據先前手電筒的亮度,我們現在離洞窟底部,至少也還有四五十米,這麽高的距離,手電筒掉下去,早該摔壞了,但就在剛才,我們還見到了手電筒的燈光。
這豈不是說明……洞窟的下面,其實是一塊比較柔軟的地方?
那麽會是什麽?
爛泥?
或者是腐屍?
我動了動鼻子,空氣比較悶,有一種氣流長時間封閉的沉悶,但并沒有特别明顯的屍體腐爛的味道。
老胡說這些話的意思,明顯是指,那些數量很多的屍體,肯定就在下面,而且根據現在的情況,似乎也隻有這個可能。
也難怪老胡會猶豫不定,數量龐大的屍群,突然亮起的鬼燈,這些綜合因素組合在一起,恐怕沒人會有勇氣再趕往下走。
我手臂都開始打顫了,心裏也發憷,三人沉默了半晌,胖子最先忍不住,難得嚴肅的分析道:“老胡,你老爸當年跟你說,遇到鬼點燈,必須得快些退出去,但咱們三個,現在就是想退出去也不可能了,除非你們兩個願意坐在門邊等死。”
我連忙搖了搖頭,道:“與其在黑暗裏等死,我甯願跳崖死個痛快。”
胖子又道:“還有,你們看這周圍,全是黑色的岩石,跟龍隐峰的山石一樣,現在咱們已經進了龍隐峰的裏面,就算小哥再厲害,他一個人也隻能打土盜洞,難道你們還指望他靠幾把洛陽鏟,打個石盜洞?”
我和老胡相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悶油瓶再厲害,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鋼鐵鑄造的機器,如果我們真的窩在這個石窟裏,悶油瓶即使來救我們,隻怕也是有心無力。
胖子見我們搖頭,一咬牙,道:“這不就結了,怕鬼不下鬥,下鬥不怕鬼,再這麽耗下去,死的也窩囊,管它下面有多少粽子,來一個砍一個,來十個砍一排,倒鬥淘沙,就是腦袋挂褲腰的行當,咱們能活着沖出去,是咱們賺了,就算死了,也得找個方便小哥收屍的地方,你們說是不是?”
胖子一說,我心裏也升起一股豁了命的念頭,當即道:“老話說,一正壓百邪,咱們下去,風風火火的下去!”
老胡大概還是有些猶豫,但見我和胖子心意已決,如今也想不出辦法,便也點頭同意,胖子聽我說一正壓百邪,立刻道:“毛主席說過:爲了打鬼,借助鍾馗,聽胖爺給你們來一段國粹《鍾馗捉鬼》,說完便嚎起來:有鞭在手,得鈴鈴鈴鈴鈴~~~~”
他這一唱,聲音在空曠的洞窟裏回蕩起來,不僅沒有提膽的作用,反而有種古怪的回聲,仿佛有無數鬼魂在嬉笑一般,老胡趕緊掐了他一把,道:“别出聲,咱們抓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