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頭皮就發麻了,憑借着經驗,趕忙想往回遊,但這水洞裏的水流十分湍急,基本上我是遊一步退三步,很快,我肺裏的空氣就耗光了,整個人頭腦漲痛,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手腳撲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幾乎處于一種淺溺水的狀态中。
就在我憋的胸肺脹痛,痛苦的幾乎想撞牆時,脖子的衣領卻突然被人一拽,猛的被拽出了水面,大片大片的空氣迎面而來,我幾乎連眼睛都來不及睜開,立刻張大嘴喘氣,黑暗中,我感覺到自己屁股正坐在一片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屁股以下依舊是泡在水裏。
這時,扯着我脖子的那隻手送了開來,緊接着,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背後貼了一具冰冷的身體,如果不是那人喘氣時灼熱的氣體,我幾乎懷疑貼在我背後的是一具屍體。
半晌,我平複下呼吸,喊了聲:“趙旺?”
喘氣聲還在繼續,許久才嗯了一聲算是回複。
我想起先前抓我腳的那隻手,忍不住一陣氣悶,道:“剛、剛才是不是你小子拽我的!”趙旺還在喘,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回話:“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因爲有、有東西咬了我一口,我、我……我沒留意,就拽了你一把,邪、邪哥,對不起……”
我估計這小子剛才也溺水不輕,說話比我喘的還厲害,便也沒再開口,兩人在黑暗中喘息了一陣,許久,氣息才逐漸穩定下來。
地下水十分冰冷,而且水流很激烈,我下半身泡在水裏,接受着冰冷的沖刷,幾乎都快的麻木了,于是我側了側身,結果剛一動,腦袋頓時就撞到了石頭,于此同時,趙旺嘴裏嘶了一聲,叫道:“痛。”
緊接着,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傷了?”
趙旺嘴裏嘶嘶抽着涼氣,聲音有些可憐兮兮的:“被什麽東西咬了,邪哥,這裏位置很小,你别瞎動。”他說完,我立刻不動了,而是探出雙手摸索着周圍的環境,結果手才往前伸了一半,就摸到了冰冷的石壁、
我愣了一下,趕緊向兩邊摸,結果又是一樣,連一條手臂都沒有伸展開,便摸到了頭,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正處于一個直徑幾乎不超過兩米的洞穴裏,而且這個洞穴很小,僅僅能容下人的上半身。
此刻,我和趙旺兩人的下半身都泡在水裏,唯一支撐我們的,是屁股底下突出的一小塊岩石,坐了這麽久,屁股上的肉都開始鈍痛起來。
洞窟裏的水流很激烈,大約是這條水洞的構造原因,地下水如同一條小型瀑布一樣噴湧,兩條腿泡在水流中,都抵抗不了這股力道,不受控制的往下擺。
我小心翼翼的穩住身形,伸手去摸身上的裝備,這套戶外服有很多帶拉鏈的褲兜,我們将打火機一類的東西,都是随身放在兜裏,有了之前的經驗,現在隻要下鬥,我都是買防水式的。
掏出打火機點燃後,我看清了身處的環境,和我估計的差不多,此刻,我們腳下就是湧動的地下水,地下水一直往下走,也不知是流向何處。趙旺正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下半身吊在水裏,其中一隻腿卷曲着盤在大腿上,腳腕處有一處傷口,皮肉糜爛,也不知是什麽東西造成的,看起來十分猙獰。
趙旺痛得臉色發白,我手中的打火機剛一點然,他的目光便立刻轉向我,半晌,吐出兩個字:“邪哥,怎麽辦?”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咱們估算失誤,沒想到這下面已經被地下水淹了,現在要出去,不太容易。”
我回憶了一下,從掉下來到被趙旺扯出水面,我在水底大約經曆了兩分鍾左右,一路被激流卷到了這裏,但如果我們要想遊回去,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先不說能不能憋的住氣,光是這激流的水流,估計都夠嗆,隻怕一下水,便會被卷到更後面的方位。
趙旺扯了扯嘴角,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我還以爲,咱們能逃出去,沒想到還是要死在這裏。”我估計自己此刻臉色也不好看,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呸!别動不動就死啊死的,晦氣!當年人人都以爲咱們要做亡國奴,後來不照樣把小日本趕出去了嗎?與其說這些喪氣話,不如想想怎麽出去。”
話雖這麽說,我心裏卻也沒底,現在往回遊行不通,但如果順流而下,這條水洞也不知通向何處,萬一是通向更深的地下河道,那我們恐怕連屍體都不能留下。
趙旺也不知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低着個腦袋,也看不清表情。
就在這時,他突然動了動身體,緊接着,聲音有些不确定的說道:“邪哥,你看,這水是不是在往上漲?”我整思考着該怎麽逃生,聞言,頗不賴煩的低下頭,一看之下,頓時驚了一下。
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水是剛好淹到屁股下得石頭上,然而現在,水卻蔓延到了腰部的位置,由于整個身體都被凍的發麻,我幾乎沒有感覺到水在上升。
趙旺臉上的神情幾乎要哭了,啞着聲音道:“我們要死了。”我心裏正急得要命,聞言,直接就在他腦袋上抽了一巴掌,他娘的,合着我剛才鼓勵了半天,這小子一句營養都沒有吸收到。
很快,腳下的水流湧動的越來越厲害,幾乎快要到胸口的位置,此刻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讓我思考對策,我看了眼完全放棄求生的趙旺,一咬牙,将他背上的背包拽到自己懷裏,我記得,這背包裏有一條尼龍繩,唯今之計,也隻能舍命一搏了。
拿出繩索,我目測了一下,這條繩子大約有十三米左右,不超過十五米,繩子有人的拇指粗細,看着比較結實,除此之外,背包裏還有黑驢蹄子、摸屍手套一類的專業倒鬥裝備,唯一的食物,是一包未開封的壓縮餅幹。
之前胖子和老胡離奇失蹤,生死未蔔,我一門心思挂記着尋找他們,也沒時間進食,後來和趙旺被困在墓室裏,随時面臨被困死的局面,更沒有心情吃東西,算起來,已經十多個小時滴水未進。
此刻,水已經淹到了我肋骨的位置,我将壓縮餅幹拆封,拍了拍趙旺的臉,随手塞了塊到他嘴裏,道:“快吃,剩下來的事情需要消耗很大的體力,如果咱們失敗了,好歹也做個飽死鬼。”說完,我便往嘴裏塞餅幹,吃完了,直接探頭喝一口地下水,幾乎不到兩分鍾時間,一包餅幹被我們解決的一幹二淨。
大約是吃飽了,趙旺的求生意志也旺盛起來,立刻問我該怎麽辦,我将繩子拿在手上,指了指地下水,道:“這裏的水流很激烈,咱們一下水,肯定會被往下卷,就算不被卷入下面,咱們即使能爬回去,也隻能回到墓井裏,照樣會被困死。”
趙旺點了點頭,緊張道:“不錯,邪哥,難道你打算往下遊?”
我點了點頭,道:“這下面的水洞,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的,隻不過是後來進了水而已,既然是人鑿出來的,下面肯定還有其他出口,而且這個地洞在建造之初,出口一定是往上走的,這樣才能與墓室連通,這是修墓的基本規矩,墓裏通道再多,一定不能走出墓穴,一旦走出墓穴,就叫‘走風’,會壞了風水,古代人很講究這個,所以咱們下了水,隻要用心留意周圍,肯定能找到其它出口。”
趙旺畢竟是在古董這一行混了兩年多,對墓室的基本構造,自然也不生疏,我這麽一說,他立刻清醒過來,頓時激動道:“我怎麽沒想到!姜還是老的辣,邪哥,隻要咱們這次能活着出去,從今以後,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我沒好氣道:“我讓你殺人你就放火?”
趙旺神情糾結了一下,遲疑道:“這、這個……你不是那種人。”我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樣的人,按胖子的說法,我這個人有時候心太軟,但講義氣,是能交命的兄弟。
其實我自己并不這麽覺得,當年在魯王宮,爲了活命,我向大奎開了槍,他當時拽着我的腿,希望我能帶他出去,但是我沒有,人類原始的劣根性在那一刻表露無遺,我朝一個活人……一個前一刻還跟我開玩笑的同伴開了槍,隻爲了自己不被連累。
講義氣,那要看對什麽人,如果不是胖子和悶油瓶,一次次救我于危難,恐怕我根本不會去在意他們的死活。
不是那種人?
我笑了笑,道:“那我是哪種人?”
趙旺愣了愣,張口欲言,但突然間,我有點害怕知道他的看法,于是打斷他的話,道:“别扯這些東西,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雖然下遊肯定會有出口,但是這條水洞顯然已經形成了很長時間,很有可能在原來的基礎上,形成了水下沖擊洞,彙入了更深的地下河。咱們下水,如果不能擺脫激流的控制,即便找到了出口,也不一定能攀上去,很可能被水流卷到更深的地方。”
趙旺猛的将目光看向我手中的繩子,道:“難道你是想……?”
我點了點頭,道:“這條繩子隻有十三米左右,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咱們其中一個人下水尋找出口,用這根繩子穩定身體。我下水最多能憋氣兩分鍾,如果在兩分鍾内不能找到出口,咱們就真的完蛋了。”
趙旺目光閃了閃,忽然道:“我下水!邪哥,你忘了剛才是誰把你拉上來的?”我怔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不錯,這小子生活在長江邊上,水性肯定比我好。
當即,我們商量了一下細則,由趙旺拴着繩子下水,我留在水洞裏,一旦趙旺發現出口,便搖動繩子示意。
很快,趙旺将繩子拴在腰上,我兩對視一眼,他深深吸了口氣,撲通跳入了水裏,緊接着,我手裏的繩子,滴溜溜的轉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往水裏滑,我幾乎可以想象,趙旺此刻所承受着多大的沖擊力。
此刻,我屁股坐在石頭上,曲起雙腿抵着對面的石壁借力,很快,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我手中的繩子便繃緊了,一股巨大的力道不斷從水下傳來,繩子不受控制的晃動起來,我心中不由一驚,這股水流的力道太大,趙旺那小子細皮嫩肉,究竟能不能撐住?
就在這時,繩索突然被用力扯了一下,緊接着,拉扯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麽東西,正順着繩子往上爬。
片刻後,一顆頭顱從水裏冒出來。
趙旺臉色有些發青,大口喘息了幾下,神情有些絕望的搖頭道:“不行,沒有看到出口。”頓了頓,他漆黑的目光看向我,聲音有些嘶啞,道:“繩子太短,水下面環境很亂。”
我收起了繩子,讓趙旺先坐到石頭上歇息,此刻,水已經蔓延到了肩膀的位置,我一手舉着打火機,已經十分困難,整個身體幾乎都被冰冷的地下水沁的發抖。
此刻,地下水激烈的晃動着,不停的翻湧,時不時就沖刷到我們的口鼻,再過不了多久,我連打火機都不可能打燃了,一時間,我也冷靜不下來了,大腦突突的跳動着,怎麽辦?該怎麽辦?
水很快就要淹沒這個洞口,現在我們勉強還能靠着屁股下得石頭穩定身形,一旦水灌滿,水流的沖擊力,會瞬間将我們卷走,到時候,就真的要變成水鬼了。
混亂中,我看了趙旺一眼。他還很年輕,身材跟我差不多,隻是個頭比我高些,一雙腿筆直修長,可惜,這麽年輕,就要折在這裏了。
看着看着,我突然一怔,随後猛的反應過來,立刻叫道:“趙旺,快、快脫褲子!
趙旺呆滞的神色露出一絲驚訝,嘴裏啊了一聲,結結巴巴道:“幹、幹什麽?”我沒空跟他解釋,仰着頭,嘴裏含着打火機,自己率先扒了褲子,随後抽出匕首開始割,趙旺還不算笨,立刻明白過來,連忙也跟着脫褲子。
片刻後,我們将兩條褲子以及兩件外套扒了下來,做成了一條大約六米的繩子,緊接着,我将尼龍繩和自制的繩子鏈接起來,做成了一條大約二十米左右的繩索,而此時,水已經淹到了脖子的地方,我們兩人,必須努力仰着頭才能呼吸。
我将繩子遞給趙旺,道:“再下一次,如果還找不到,咱們就聽天由命吧。”趙旺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将繩子系在腰上,開始大口呼吸,這一刻,我突然有種感覺,仿佛是生離死别,或許這一眼之後,就要永遠的閉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