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多久,我整個人停了下來,周圍寂靜一片,我四周都是雪,大概是被滾成雪人了,雙臂一撐,裹在我身上的雪層就沒了,我擡頭一看,周圍黑壓壓的,正準備去摸包裏的手電,整個人卻晃了一下,我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又開始往下滾,這一下子沒做好準備,整個人頭朝下,屁股朝天,就跟屎殼郎滾糞球似的,足足有百來米,才又一次停了下來。
這一次我沒動,先用手摸了摸四周,地面很平整。确定自己終于到底後,我才敢去摸手電筒。那些藍色的蟲子沒有追上來,這會兒風雪更大,風呼呼的刮,跟萬鬼哭号似的。
這種天氣是昆侖脈裏常見的天氣,剛來的那天我還睡不好,現在基本上都麻木了,那些風呼鬼嚎被我的耳朵給自動屏蔽掉了,隻是那雪屏蔽不了,不僅往你脖子裏鑽,還往你耳朵裏鑽,又冰有癢的,化成水珠子還往你耳道内滑,那感覺别提多難受了。
我甩了甩腦袋,打起一盞小手電,周圍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風雪中。我将燈光打下滾下來時的坡道,發現上坡百米處,矗立着一根黑黝黝的東西,由于風雪過大,擋的燈光晦澀,我看不清楚,但想來,剛才第一次,我應該是被那個東西擋住了,結果我一動,就劃了下來。
那東西雖然看不清是什麽,但黑黝黝的特征,在雪地裏顯得分外紮眼,那是什麽東西?
我将一旁的裝備包整好,端端正正放在坡腳下,開始向着那個黑色的東西爬去,待爬進了,我才發現,那是一塊圓柱型的石頭。
或許不該叫圓柱,這東西冒出學面有一米多,黑黝黝的石質,有四個棱角,或許以前是正方形的柱子,但也不知矗立了多久,如今菱角都已經被磨平,不仔細看,到看不出本來面目。
我心中驚疑,這東西明顯是出自人工,而且看樣子,年代必然久遠了,是誰把它豎在這裏?這是幹什麽用的?
我圍石柱看了一圈,表面或許曾經有過雕琢的圖案,但大多被磨掉了,現在隻能看到殘缺不全的模糊痕迹,實在很難辨認。
雖然無法辨認出,但在我看來,這十有八九跟那個天淵棺椁有關系。
其一,這東西雖然年份不明,但看造型和磨損程度,至少也是秦漢以前的。其二,那時候的先民,一沒有高超的防寒技術,二沒有武器,誰會在這莽莽昆侖裏留下建築物?
那麽,這裏會不會是建造天淵棺椁時留下的痕迹?我心中一想,頓時興奮起來,心中想着,沒準這下面就是天淵棺椁。正想着要不要将東西挖出來,我脖子後面突然被吹了一陣涼風。不是風雪灌進來的寒冷感覺,而是一種陰涼陰涼的感覺,我頓時響起了胖子說的鬼吹燈。
但我也沒點燈啊,再說了,我雖然想着下面會有古墓,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不至于來吹我脖子吧?我一個哆嗦,心跳瞬間翻了數倍,猛地回頭,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一張青面的鬼臉?一個出來溜達的千年老粽子?但我一轉身,身後卻是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我一下子愣住原地,剛才絕對不是我的幻覺,确實有什麽東西在我脖子後面吹了一口涼氣,但那個東西現在不見了。
我咽了咽口水,正打算将燈光打遠一點,查看一下周圍有沒有什麽東西,手中的手電突然發出刺啦的聲音,随即,裏面的燈絲快速閃了幾下,然後滅了。
如果是在其它時候滅的,我可能沒這麽害怕,但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我幾乎吓的跳起來,眼前黑漆漆的,冷風不斷刮過來,我總覺得,黑暗中仿佛有隻眼睛在冷冷的盯着我。
我大氣都不敢喘,手有些哆嗦,趕忙朝着映像中放裝備包的地方跑,結果沒跑幾步,我腳下絆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一個踉跄,又滾了下去。
這條雪道上,除了那根石柱,連個小石塊都沒有,剛剛是什麽東西絆我的?
難道是鬼絆腳?
我停下來,趕緊去摸我的裝備包,這一通亂滾之下,失了方向,但我沒有滾出多遠,裝備包應該離我也就兩三米内的距離。
我手忙腳亂的摸着四周。
沒有。
怎麽回事?難道是估算錯誤?
我又往前摸,這時,我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我以爲是裝備包,但我立馬就反應過來,這不是。這東西很硬,很冷,我心裏咯噔一下,心髒瞬間升到高空,怎麽也落不下來,我哆嗦着手摸了一下那東西的形狀。
是一隻人腳。
确切的說,是一隻穿了鞋的人腳。
剛剛這裏明明什麽東西,都沒有,那現在我摸到的,是什麽東西?
我幾乎吓得立刻就收回了手,這時,我耳邊突然聽到一種熟悉的聲音,一開始我沒反應過來,這種聲音到底是什麽,爲什麽我會有熟悉的感覺,但下一秒,我想起來了,是槍。
就在我準備躲的時候,我的眼前升起了一層慘淡的光暈,是剛才滅掉的那支手電,沒想到還沒壞,隻是光線弱的可憐,而握住那支手電的手,如同腐爛一般,上面布滿了翻出的肉糜。
我心裏一驚,擡頭一看,對上一張跟血屍差不多的面孔,隻能看到一對綠油油的雙眼,其餘的地方,全部是腐爛的肉糜。
于此同時,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我僵硬着身體,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腦門上那個冰冷的物體,帶出無法遏制的恐懼。
剛才,我抛棄了他,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德國人,他會怎麽對我?
我覺得,自己連口水都無法下咽了,畫面如同被定格一半,我的眼珠是僵硬的,肌肉是僵硬的,連思想都是僵硬的,這一刻,我居然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恐怕,任誰的額頭上指着一支槍,也沒辦法做出反應吧。
我就這樣和德國人對視着,他沒有立刻開槍,而我依舊沒有想出解決此刻局面的辦法。
就地一個打滾?恐怕我滾的沒他的槍快。
快速将槍口打開?恐怕我剛一擡手,對方就會斃了我。
這一刻,我面對的不是粽子,也不是奇怪的生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而我現在無法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或許不等我想到,子彈就已經打進了我的大腦,我幾乎都能想象腦漿與血交織的畫面。
然後我就倒在雪裏,若幹年後,被人挖掘出來,成爲粽子标本。
就在我冷汗幾乎都要出來的時候,眼前的德國人身形晃了幾下,似乎站不穩,指着我的槍也跟着抖了抖,我看準這個機會,擡手飛快的将他的槍口打偏,趁着這股勁兒,立刻沖起來,反身欺上去。
德國人或許由于受傷,體力變得極差,居然沒有反應過來,瞬間被我壓到地上,我心中一喜,正準備一通猛揍,先将他打暈,誰知後腦突然一痛,這家夥竟然用槍座砸了過來,我心中一驚,趕忙從他身上下去,還好他用的是槍座,這要是直接放暗槍,那我豈不是已經腦袋開花了?
我一下去,立刻奪過德國人手中的槍,他手上完全沒有什麽力道,跟我拉扯了沒兩下就松手了,有槍在手裏,我一直懸着的心回了肚子裏,這時才去打量德國人,他一雙綠色的眼睛暗淡無光,嘴唇微張,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那蟲子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居然如此有攻擊力,将一個活生生的人咬的半死不活,而且,這些蟲子也不畏懼我身上的二号寶血,蚰蜒也退避三舍的東西,這些家夥卻毫無顧忌的追上來。
也不知是它們太厲害,還是我的血失效了。
我坐在原地喘了半晌,看德國人還是躺在地上,不由想伸手去拍他的臉,也不知他死了沒有,但一看他血屍一樣的面容,頓時将手移到他胸口的地方,道:“喂,死了沒。”
德國人的眼珠艱難的轉了幾下,随即停在我身上,我察覺出不對勁,這家夥,怕是真挺不過了,瘋瘋癫癫活了六十多年,真挺不容易的。
此時風雪越加大了起來,我歎了口氣,還是無法放任不管,便用繩子綁了他,将他背在背上,拖着黑包在雪地裏走,每一步都艱難無比,我另一隻空閑的手還要打手電筒,剛剛那支手電已經用完,現在隻能把這隻大狼眼打上,這種射程有兩百多米的大燈光,将前路照的雪亮,我帶着護目鏡都覺得有些晃眼。
就這樣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原,找不到任何可以栖身的地方,我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背着一個人,拉着一個大包,裏面全是重裝備,我此刻走得每一步都仿佛是最後一步,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我耳邊響起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放我下來。”是那個德國人。我懶得理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别鬧,我們要找過夜的地方。”
德國人很頑強,繼續來來回回說着那四個字,我被他說的心煩,回頭吼了一句:“你媽的,閉嘴!”結果話一說完,我愣住了,因爲我看見,德國人臉上的肉,在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