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是高聳的冰壁,前路隻有一條,也不知通往何處,我被德國人扣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心中大腦卻漸漸清晰起來,這人裝瘋賣傻,必然有所企圖,我們一路上那樣對他,他還不懷恨在心?若伺機報複,那我身上有槍支倒也不怕,隻是這人城府太深,要來陰的,我不一定招架的住。
正想着怎麽能甩開他,我整個人就被甩了出去,似乎是德國人狠狠推了我一把。
那一下來的太快,我也沒瞧清,巨大的慣力讓我摔了出去,身上的裝備因爲跌跌撞撞的跑動,本就掉在身上,這一下更是甩了出去。
我整個人臉朝下,摔進了冰雪裏,雪沫子嗆了滿腔,我耳邊狼嚎已經極近,雖然咳嗽的厲害,但還是慌忙爬起來,結果一起身我就愣住了,德國人不見了,而我的裝備也不知所蹤,黑漆漆的峽谷裏,哪裏還看的到半個人影?那家夥顯然是搶了我的裝備自己跑了。
沒有裝備,和隊友失蹤,後面還有狼群追擊。若是以前,我恐怕已經吓的不知所措,但也不知是不是這幾年訓練下來的本能,在認清形勢的瞬間,我整個人居然頭也不回的往前沖,反映之快,如有神助一般,讓我自己都有些愕然。
這條冰谷越往裏跑,積雪越深,原本巴掌厚的雪層逐漸漫過了腳背,最後上了小腿,直覆到膝蓋。我在雪地裏狂奔,到最後幾乎是在一步步挪,而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狼群的速度極快,按照我此刻一步一步挪的速度,早該沖上來将我撕個粉碎了,但我卻活到了現在,怎麽回事?那些狼也跟我一樣跑累了?這個想法顯然有點不靠譜,匆忙間,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下,這一看,我不禁愣住了,身後哪裏還有什麽狼群?
那些黑暗中碧綠色的眼睛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我耳邊隻有風的呼嘯聲,那聲音從狹窄的冰谷裏吹過,在裂縫間徘徊,如同鬼的嗚咽聲。
黑暗中我看不清周圍的環境,隻覺得雪很深,已經漫過了膝蓋,也不知這雪層下面有沒有空洞,如果一不小心踩空,那麽以我現在的情況,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那些狼群呢?鳴金收兵了?到嘴的肥肉都放棄了嗎?在這冰天雪地裏,可獵食的動物極少,我們這幾塊‘肥肉’,該不會這麽容易放棄吧?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但眼下也不是我瞎想的時候,趕緊跟小花他們彙合才是,不知道小花幾人是不是也進入了這條冰谷,他們還不知道德國人跑了,這黑燈瞎火,冰天雪地的,要那德國佬追上了小花等人,在背地裏放幾槍,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兒,我趕緊振作精神,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挪。
在我模糊的映像中,這個峽谷的入口處,落差不是太大,但兩邊的冰川高出很多,很可能是第四季冰川移動的痕迹,因此入口處雖然隻低于地平面一兩米左右,但越往裏面跑,兩邊的冰川越高,現在,連微弱的月光都擋住了,我眼前雖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是黑麻麻一片,前後左右都分不清楚。
此時,我也隻能按照映像中的方向走,慢慢挪着腳步,這麽深的雪層,我即使想跑也跑不起來,如果現在那些狼群追上來,我絕對隻有當點心的份兒。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冰谷地形環繞,我走了十來步,手便摸到了寒冷的冰層,冰層摸上去不太冷,更像是石頭的觸感,這種上古遺留的冰川,積澱了千萬年,寒氣都封在冰裏面,觸摸外面,反而不會覺得冷。
據說人在黑暗中,即使自認爲走直線,最後睜開眼也會發現,路線早已經歪了,我此刻就是這種情況,我以爲自己路線走歪了,于是左手貼着冰壁,摸索着前進,結果出了三步左右,手有接觸到了一面冰壁。
怎麽回事?左邊和前面都是冰壁?不應該啊?
我心中一驚,難道是前面沒路?
我立刻抛棄左邊的冰壁,雙手摸索中前面那一面冰牆,開始順着冰牆的方向前進,如果前面真的沒路,而是冰封的絕壁,那麽我這樣走下去,大概不出十不遠,前面又會出現一面冰壁。
我細細數着腳步,剛走到第十步,我伸出去的手果然摸到一面堅冷的牆壁。
完了,這條峽谷的盡頭,是一個倒U字型的絕地。
我一個人茫然的站在黑暗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兒,怎麽什麽背運的事都讓我給遇上了?我跑了這大半夜,心口痛的厲害,仿佛連接的地方就有斷了一樣,而現在這種絕地,前後都進退不得,我又什麽裝備也沒有,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在原地足足站了十多分鍾,我混亂的思緒逐漸冷靜下來,發現事情遠遠還沒有到絕境。
首先,德國人消失了。
這條峽谷隻有一條路,當時我們身後又狼群追擊,他甩了我,自然也不可能往回跑,隻能一直向前,而我現在已經走到了盡頭也沒用遇到德國人,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在這條冰谷中,還有其它通道,另一隻可能就是,這裏并不是盡頭。
其次是小花他們,他們雖然跑的比我快,但那隻三眼狼顯然很早就等在那裏,小花等人很可能跟我做出了同樣的選擇,進入了這條雪谷裏。
現在他們也同樣不見了。
那麽,我與他們之間唯一的差異就是,我沒有燈光。
在黑暗中逃亡的過程裏,我很可能錯過了其它出口。
既然有出口,那麽我隻要沿着牆壁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能發現,但關鍵是,出口時在左邊還是在右邊?難道我要将左右的冰牆都摸一遍?先不說體力能不能跟上,光是手一直摸着冰川,那種寒冷都夠嗆的。
現在離天明,大約還有兩個多時辰,如果這兩個時辰之内,狼群沒有再追上來,那麽等到天明之後,我的情況會好很多,關鍵是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一點僥幸,一咬牙,我還是決定現在就開始找出口,當即,我開始摸索着冰壁往回走,雙手細細的摸着身邊的冰川。
我睜着眼睛瞪着黑暗處,雙手已經被凍的僵硬,完全沒有了知覺,隻有長了凍瘡的地方,瘡眼一抽一抽的痛。冰谷裏的風刮的很猛烈,風吹過大大小小的冰縫,發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有時候像狼嚎,吓的我以爲狼群又追上來了。
腳踩下去,雪一下子吞進了膝蓋。褲子早已經被雪溶濕,但好在我特别配備的長筒靴,此刻發揮了它的功效,腳底還保有一絲熱氣,每踩一腳,就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我在黑暗中,聽着風聲和腳步聲麻木的走着。
我整個人身體發僵,腦袋都凍的模糊,也不知前進了多久,腿肚子開始打顫,我實在是撐不住,隻得停在原地緩口氣。我的腳步剛停下來,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開始我沒有反應過來,究竟哪裏有問題。
但僅僅片刻,我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因爲我停下來了,但那咔嚓咔嚓在雪地裏走路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
難道這裏還有其它人?
他是誰?爲什麽一直沒出聲?他究竟跟了我多久?我僵硬的脖頸,目光在黑暗中搜索,可想而知,這樣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就在我轉頭的瞬間,我看到了半張人臉。
那個人臉出現在我的右手邊,嵌在一個巨大的冰縫裏,它隻有下半張臉,嘴唇雪白僵硬着,其他地方都看不清。我腦袋裏轟鳴一聲,心髒吓的一抖,就在這時,那半張臉竟然動了,嘴角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慢慢向我飄了過來。
我腦海中瞬間被勾起不好的回憶,那些藏玉髓裏的密洛陀,仿佛又像我走過來,而且,我眼前的東西比密洛陀更恐怖,那半截慘白的臉,在綠油油的光芒中分外駭然。
等等……光芒?
是什麽東西在發光?
我忍不住後退,但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一動腿,肌肉就開始抽起來,我真是連哭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時,那半截臉突然發生了變化,它已經離我越來越近,而我也看得越來越清楚,那張臉的上半截,竟然是一副黑色的全包墨鏡。
操,路人甲!
那淡淡的綠色光芒,是一支快要燃盡的冷煙火,光芒很暗淡,被它插在胸口,隻能照出二十厘米左右的範圍。我此刻真是連罵娘的心情都沒有了,這麽一驚一松的,心髒哪能受得了啊。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看着眼前如同鬼的路人甲,這才發現,他是從我右手邊的冰縫裏走出來的。這條冰縫開的比較大,如果我剛剛在堅持着摸一段,肯定也能發現。
難道這裏就是出口?
我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半晌,路人甲道:“就你一個人?”
我本想說德國人的事情,但現在的情況,怎麽也不是時候,于是點頭道:“你呢?跑散了?”路人甲搖搖頭,道:“我是來找你的。”
“什麽?”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看了他半晌,有一種想扯他臉的沖動,這家夥……不會又是悶油瓶演的吧,在我映像中,能在這種時候,還回來找我的人,除了胖子,就隻有悶油瓶了。
但悶油瓶現在在長白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一個在西邊,一個在北邊,差着十萬八千裏呢。我搖了搖頭,甩掉自己奇怪的想法,道:“解九爺他們呢?”
路人甲轉身,道:“在前面,冷煙火沒了,你牽着我。”我要真牽着他走,将來還不被胖子笑死去?我趕緊道:“走吧,我沒問題。”他态度突然這麽好,我還不習慣了,難道這小子逃跑過程中受什麽刺激了?
接着,我跟着路人甲後面,在這條冰縫中穿梭。
這條冰縫形狀很不規則,兩頭寬中間窄,剛開始進去,張開雙手才能摸到周圍,越往裏走越窄,最後是一個僅夠一人過的狹窄細縫,我跟在路人甲後面艱難的往前挪,大約二十來步後,前路又寬敞起來,就在這時,我發現前面有燈光。
燈光一閃而過,随即又打回來,射到了我和路人甲身上。
這時,我聽見秀秀的聲音,她叫道:“吳邪他們回來了。”
強烈的燈光中,我發現小花等人都靠着山壁在休息,我走到他們其中,誰也沒說話,隻有桑巴開口道:“感謝贊生神,小哥你總算是平安無事。”桑巴到底年輕,這一路上,又隻有我和顔悅色些,因此跟我很親近,我聽着他叫我小哥,一時有些晃神。
正這時,秀秀搖着我的手臂,道:“怎麽就你一個人?”
我此刻已經是累趴下了,整個人都靠在山壁上喘,歇了會兒,才将後來的事情跟他們講了一遍,小花聽的神色一變,道:“被他給算計了,吳邪,你裝備包裏都有什麽東西?”
想到這個我就有想撞牆的沖動。
我們這一群人,可謂是各懷心思,雖然小花沒有害我之心,但關鍵時刻,我要有個什麽閃失,他也不會像胖子一樣拼命來救我,因此當初在選裝備的時候,我可勁兒的挑重火力,現在這些重火力裝備,都到了德國人手上了。
我有些尴尬,道:“額……有一把小沖鋒,有食物、狼眼、煙火、繩子、睡袋、一把小彈,還有……”毛德貴聽到這裏,叫道:“還有?”接着又道:“你他娘的,裝備這麽齊全,是不是随時想着單幹啊!”我被他一語戳穿,頓時有些尴尬,路人甲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瞧了半晌,看的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小花到沒有什麽反應,他那雙桃花眼瞅了我半晌,道:“他身上裝備食物齊全,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秀秀皺着眉頭,想道:“他會不會帶着裝備又回那個地洞了?”
路人甲道:“他一直隐忍不發,必然有原因,我們還是小心點。”他一句話,點明話題到此結束,有那麽一點幫我解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