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鈎了鈎手指,轉而趴在地上,脫了衣服露出上半身,懶散散的說:“上藥。”
我噓了口氣,内心忍不住抽搐。
上藥就上藥,再怎麽說你也救了我兩次,我給你上個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能不能好好的說出來,非得進行語言攻擊?還他娘的動刀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已經得罪了毛德貴這幫亡命徒,要在得罪路人甲這位殺球不眨眼的大爺,我恐怕還沒到天淵棺椁就被他們解決了。
我一邊給路人甲上藥,一邊想着胖子的事情,眼下天淵棺椁的事情太過撲朔迷離,我一點頭緒都沒有,相反的,比起這個,我更擔心三叔和胖子的下落,胖子這人,輕易動不了他,但這一次,我怎麽看都覺得胖子是被人挾持的,這樣想來,事情就有些大頭了,陳文錦挾持了胖子?怎麽想怎麽不對頭。
我這一走神,手下的動作就重了些,路人甲嘴裏嘶了一聲,背部的肌肉一抖,随即不客氣的罵出來:“你他娘的手殘啦,輕一點。”
我聽着就一肚子火,又不敢惹毛他,轉眼瞥見了醫藥裝備裏的消毒酒精,于是撇撇嘴道:“你傷口好像有些感染。”
路人甲哦了一聲,我發現他嘴角下吊,似乎顯得很不高興,我心中暗爽,嘴裏卻淡淡道:“要消一下毒。”他撇撇嘴,嗯了一聲,接着我便直接抖着瓶口往他傷口上倒消毒酒精,路人甲吭都沒吭一聲,不過肌肉繃得很緊,我良心剛有點過意不去,準備收手時,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掙紮了一下,那力氣大的跟牛一樣,沒掙開。
被發現了?我幹笑一聲,聲音有些狗腿:“怎麽了,是不是太痛了,哈哈,這個……忍一忍就過去了,男子漢大丈夫……”我還沒說完,路人甲突然笑了一下,道:“是啊,老祖宗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對我這麽好,我也不能忘恩負義。”說完,把我手中的酒精瓶一把躲過去,冷冷道:“脫衣服。”
我身上被咬出的傷口,現在都還痛的厲害,一瞟到那酒精,我就感覺肌肉都在絞痛,不由哭喪着臉,道:“我傷口好了,真的。”
我倆正說着,秀秀和小花進了山洞,看見我和路人甲的樣子,兩人似乎愣了愣,小花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走到那個還在昏迷的德國人面前,踢了幾腳,将人給弄醒了。
路人甲這才放開酒精瓶,我趕緊将醫藥包收起來,就怕他一個記仇,就有幫我消毒。
這時,秀秀扯了扯我的衣袖,欠着我到了德國人跟前,她目光小心翼翼的瞟了眼路人甲的位置,聲音極低的說道:“你怎麽跟他搞在一起了。”
搞在一起?我正要出聲,秀秀壓低聲音道:“他不是你我惹得起的。”我聽秀秀這麽一說,剛要說出口的話不由咽了下去,轉而低聲問道:“他到底是什麽人?”
秀秀沉默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知道。
我心中暗罵,不知道個屁,壓根是不願意告訴我,鬼知道你們和那個人做了什麽交易。
這時,小花突然開口,指了指我們所帶的裝備,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頓,輕聲道:“這些裝備,都是通過他搞到的。”小花這麽一說,我頓時一個激靈。
我們這次所帶的裝備,可以說是曆次下鬥以來最好的,這種裝備,即便是三叔也弄不到,全是正規軍的裝備,而是都是上等貨色,就我們此次攜帶的槍支,從小彈到長筒,甚至還有連發的小沖鋒,這些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這種軍用裝備,除非你跟軍隊有關系,否則臉面再大也沒用。
小花說完,看了我一眼,隻說了三個字:“防着他。”顯然,小花也一直在防着路人甲,既然如此,那麽他們爲什麽合作?此時人多眼雜,我有再多的疑問也無法問出口,隻得先壓着。
這時,那個德國人有了些反應,他眼皮動了動,似乎就要醒過來,小花戒備起來,弄的我也跟着緊張。這時,那個德國人睜開眼,目光在山洞裏轉了一圈,然後盯着山洞的洞頂不動了。
我頓時說不出來,這貨不是小哥親戚,這貨不是小哥親戚……
秀秀顯然也很驚訝,她伸出腳踢了下德國人,道:“喂,你老實點。”德國人不動,我于是說道:“秀秀,人家外國同胞聽不懂中文,咱換德語試試。”
秀秀恍然大悟,道:“吳邪哥哥,你說的對。”然後我倆同時将目光看向小花,我心中默念:德語四級,德語四級。
小花不負衆望,一張口就是我和秀秀聽不懂得東西,叽裏呱啦一番,将路人甲和毛德貴那幫人都吸引過來。
聽到德國話時,那個德國人動了動,将看山洞的目光移到了小花臉上,然後笑了笑,松垮垮的皮膚笑起來,跟個鬼似的,接着,他嘴裏吐出一段話,不長,我聽不懂是什麽意思,于是将目光看向小花,我發現小花的臉色都青了,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
我不由奇怪,這德國佬說了什麽?好像不是太長的話,怎麽把小九爺氣成這樣?
我沒開口問,秀秀卻趕忙道:“他說什麽?”
小花嘴角一抽,道:“他叫我老婆。”
“啊!”我叫了一聲。
小花接着皺了皺眉頭,随意的踢了德國佬一腳,道:“這人神志不清,估計已經瘋了很久了。”秀秀歎了口氣,道:“看來上面的東西破解不了了。”
我問的:“什麽東西?”
小花從懷裏掏出一張折成方塊的紙,随即打開,裏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符,那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密碼。
我在杭州的時候,有一年夏天,一個農民到了我店鋪裏,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神色,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做虧心事。
當時我估摸着,這農民伯伯莫不是從地裏挖出什麽好貨了?這種事情本來就屢見不鮮,很多農民在種地的時候,一不小心挖到古墓,最後的結果就是充公,比如兵馬俑、三星堆,等等數不勝數。
在國際上有一個慣例,喜歡用人名命名新發現的事物,比如1972年,英國一位女生物學家,發現了一種深海小型食人魚,一般來說,深海的魚類都有巨大的體積,這樣才能抗衡海水的壓力,那那位生物學家發現的魚卻十分小,隻有成人巴掌大,但它用來對抗海水壓力的法寶,是一身如同鳄魚一樣堅韌的殼,因此,那種魚類被冠上了那位生物學家的名字,命名爲艾琳娜深海小鳄魚。
當然,這種事情在中國就少多了,就像兵馬俑的發掘,總不能管它叫陳二狗兵馬俑,或者三星堆的天目人,總不能管它叫王麻子天目人吧?所以,以後給孩子取名字,一定要深遠一些,那些個二狗什麽的,當小名用也就算了,大名一定要響亮。
我當時一看到那位農民伯伯,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就沖他這神情,這裝扮,準是在地裏挖到什麽寶貝了,我趕緊把他讓進屋裏,讓王盟端茶倒水,一番伺候之下進入正題,結果他給我的不是什麽挖出土的寶貝,而是一張信紙。
确切的說,是一封密電。
然後那兄弟跟我講了這封密電的來曆,原來他祖籍是革命聖地延安,按他的話說,他祖上爺爺那一輩,在延安給中共領導人當過警衛。
後來,1947年3月,國民黨單方面撕毀停戰合約,對當時的革命根據地延安進行了狂轟濫炸,中共領導人在接受到國民黨間諜人員的密電之下,在蔣介石還沒出兵之前,就退出了延安,保全了兵力。
當時由于撤退的匆忙,難免遺漏一些東西,那兄弟的爺爺跟其餘人留下來負責疏散當地人民,是最後一批才撤離的,撤離之前,他爺爺路過傳訊室的時候,發現電報機正在運作,接着,噼裏啪啦打出了一段密電,而且是那種SS級的三重加密文件。
他爺爺吓壞了,這種SS級的三重加密文件,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隻有中共領導人才知道破譯方法,想來必然是極其機密,他爺爺當即收起那份文件,想着要快點趕上大部隊,跟領導人送去,結果還沒出王家坪,國軍的轟炸機就到了,他爺爺在那次戰役裏被炸斷了一條腿,趴在廢墟裏等死時,遇到了一批逃難的難民,被一個女的救了,後來的日子裏,兩人結了婚,過在一起。
但那時候,戰争局勢已經完全逆轉,再加上那時候的交通和通訊狀況,那封三重加密的文件一直沒能送出去,就這麽保留下來。
這位兄弟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但他不想一輩子種地,剛好村裏承包了大片玉米地,玉米運出去總得要車吧?他瞅準了這個機會,想要來個鹹魚翻身,想湊錢買大卡車,所以把爺爺留下的這份絕密文件揣到杭州城裏,想着能不能當古董賣。
我拿着那份文件一看,滿篇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加意味不明的混亂字符,這誰能看的懂?即便看的懂,現代的保密措施早已經經過改進,這種幾十年前的密件,估計除了國案局的幾位頭頭,一般的解碼專家都不一定能破譯出來,即便破譯出來,這裏面的東西誰敢買?
于是我說道:“抗戰年代的SS級文件,那是個國家領導人看的,裏面所記載的内容,必然也是絕密,這類型的文案,至今都還封存在國案局裏,你手裏這東西,誰倒賣都是掉腦袋的事情,這生意我接不了,你也别打它主意,我真心提醒你,這東西是真的會要命的。”
那位農民兄弟聽了,失望的不得了,我心裏也急啊,我本就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但這種跟政治扯上關系的東西,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參與的,這封絕密檔案70年前沒能發揮它的作用,那麽就讓它一直沉睡着吧。
我想起這段往事,再一看小花手中的東西,心中登時咯噔一下,心想,自己怎麽盡碰上這檔子事,趕明兒是不是該關了西冷印社,去研究密碼破譯?
沒等我多想,小花将手中的東西攤開,我發現那不是電文,而是手寫的密碼檔案,而且是羊皮卷寫的。像這種密碼設定,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需要調動很多人的智慧,相當于重新發明了一種文字,能做出這樣密碼工程的,一般隻有國家政府和某些大型組織,剩下的一些小組織的密碼,大多很容易破譯,而我們面前擺的這一份,明顯屬于前者,這是一份軍事密碼。
一支德國軍隊,深入中國西部昆侖支脈,身懷一份國家絕密檔案,他們是爲什麽而來?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是我一個古玩店老闆和一個半路出家的土夫子所能揣測的。
眼前的德國人,再加上秀秀的描述,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奇怪的推斷,那就是,這個德國人已經活了很多年。他的‘長生’是怎麽得來的,是跟悶油瓶一樣的特殊體質,還是如同三叔等人一樣,受到過某種物質的改造?
爲什麽其他人都死了,而他卻活了下來?
這支德國軍隊,在幾十年前進入中國,他們尋找的是什麽?
那時候的青海,尚未通公路,自青海到昆侖山一脈,綿延三百萬,縱橫千萬裏,飛機都難以飛躍,這批德國人,就這樣步行的進入中國,然後跨越青海直到到達尼瑪雪山。
這樣似乎可以解釋,爲什麽這幫人僅僅是到了尼瑪雪山,就如此狼狽,因爲那時他們的前進條件和我們有天壤之别,他們用腳步,一步步征服了高原,而我們卻是火車汽車,一路如同旅遊般走過來。
這張記載在羊皮卷上的絕密檔案,記載的究竟是什麽?是這支德國軍隊的任務目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