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是水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掉進了水裏。
沒等我緩過神,我的腳下一空,整個人急速往下掉,僅眨眼睛,便砸進了冰涼的水裏,咬在我背後的東西受驚之下,紛紛退去,它們似乎畏水,瞬間消失無蹤。
這水冷的異常,與地下水的陰冷不同,這是一種凍入骨髓的冷,顯然,我所掉入的這條地下河,外面一定連着着雪原。
我此時渾身都在冒血,但一股狠勁上來,便什麽也不顧了,當即順着水流的方向往下遊,沒遊多久,整個人就虛軟下去,這一夜的折騰,流血過多,身體已經到達極限,再也遊不下去了,就在我以爲自己要完蛋的時候,黑暗處竟然透出一點微光。
難道是出口?
我一看見那點光芒,萎靡下去的身體頓時如同打了一支興奮劑,跟回光返照似的,憑空生出一股氣力,卯足了勁往下遊,終于到了光口,我頓時連死的心都有了,隻見出口竟然開在頭頂上,而水流的中端處,竟然是一個水下瀑布,如果掉下去,估計就是進地獄長期駐守了。
我下的連忙往回遊,但在接近瀑布口的地方,水流速度極快,遊下來的時候輕松,而現在往回遊,卻是進三步,退兩步,眼看着就離地下瀑布越來越近,我覺得心都涼了,一旦栽進去,我一個人泡在陰冷的地下水裏,那是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正這時,突然傳出一聲‘接着’。
我往聲音的方向一看,朦胧的光線中,隻見路人甲一手攀着洞壁,腳泡在水裏,那裏似乎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而他的衣服和褲子全都沒了,而是撕成了布條做了一根繩子。
那根繩子扔過來,一瞬間就被水流打歪,我沒抓住。
隻聽路人甲嘴裏不知罵了句什麽,收回繩子後,舞了幾圈又扔了過來,這一次我瞅準了,立刻抓緊,路人甲在那邊發力,我發了瘋的往那裏遊,好歹算是上了岸。
這個岸是洞壁邊突出的一小塊岩石,僅夠一人落腳,我一上去,直接踩到了路人甲腳背上,他嘴裏嘶了一聲,罵道:“以爲自己是娘們啊,重的跟豬一樣,滾下去。”
我這時候剛剛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喘的跟牛一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到終于緩過氣來,我也覺得不好意思,這麽冷的地方,如果不是爲了我,這位兄弟也不至于隻穿内褲,剛想感謝幾句,路人甲忽然道:“換隻腳。”我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低頭一看,隻見路人甲甲發青,顯然被我踩的血脈不通。
我尴尬的笑了一聲,兩人小心翼翼的換了腳,随即望着頭頂那個洞口。
那個洞口距離我們大約有四米高的距離,而且離我們栖身的石台隔着至少五米遠,根本沒辦法過去。我看了會兒,便轉頭看着栖身的石壁,本想看看能不能順着石壁爬上去,這一看才發現,石壁帶着溶洞特點,十分光滑,根本無法落手。
我道:“現在怎麽辦?”
路人甲道:“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照明工具?”
我苦笑一聲,道:“如果有,我早拿出來了,你準備怎麽辦?”洞頂的地方雖然透光,但這地方太大,所有的一切都處于朦胧之中,看不真切。
路人甲歎了口氣,右手一擡,在自己耳邊按了幾下,我這才發現,他的墨鏡旁邊還有幾個微型的按鈕。他這一按,我立刻想起了當時看雜志介紹的時候,這副W鏡好像有很多特殊功能,其中就有紅外線夜視什麽的。
果然,他按完按鈕,整個W鏡開始變紅,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我知道,他現在一定看的很清楚,當即問道:“怎麽樣?”
路人甲的頭顱緩緩轉動,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片刻後,他搖頭,道:“沒有路。”
我頓時絕望了,遙望着頭頂的洞口,隻覺得希望近在咫尺,卻無法靠近,那種感覺,就跟用刀在割脖子一樣,慢慢磨蹭,偏偏沒個痛快。
就這樣雙腿泡在冰涼的水中,片刻後,我感覺腿又痛又漲,路人甲整個人踩我腳背上,隻一會兒就血脈不通,我于是說道:“換腳。”
路人甲一動不動,半晌吐出兩個字:“不換。”
我頓時覺得血往腦袋裏沖,本想把他一腳踹下去,但一想他舍生取義穿内褲的表現,于是忍,我吳邪也不是忘恩負義的,我忍。
又站了片刻,我腿已經凍的沒知覺時,路人甲忽然将繩子往我手中一放,道:“往回遊。”
“什麽?”我呆呆拿着繩子,沒反應過來。
路人甲解釋了一句:“呆着也沒用,往回遊,看看上遊有沒有出口。”黯淡的光線中,我看見他滿身的傷痕,再一想自己如今也渾身是傷,再在水裏泡下去,遲早是個死,于是點頭道:“行,咱們換着遊。”
路人甲點點頭,拿着繩子下水,一手扶着洞壁,貼着石壁艱難的往上遊,當繩子繃直後,已經遊出了四米遠。緊接着,他抓住一塊石壁的凸起,道:“你來。”我緊跟着下水,遊到他前面,當繩子再一次繃直時,路人甲又接着上。
我們就這樣,靠着這個衣褲做的繩子交替遊,一人拽着繩子的一頭,防止被水流沖走。
這水融進了山裏的雪,冷的骨頭都在痛,全身的肌肉更是一陣陣抽搐,傷口都被凍的麻木,漸漸遠離了頭頂的洞口後,周圍又陷入了黑暗,隻能聽到水流聲。
就這樣不知遊了多久,我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漸漸的,再也揮不開手腳,整個人也跟着往下墜,水立刻四面八方的灌進來,此刻我整個人已經沒有意識,隻死死的抓着手中的繩子不願意松開。
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想死。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海底墓裏,周圍都是海水,一樣的窒息感,一樣的昏迷,但最後有兩隻手把我拉了出去,一隻是悶油瓶,一隻是胖子。
“慢烏龜……你死了沒有……”
“真死了?行,那你去水裏呆着吧,拜拜。”
我睜開眼,死死瞪着黑暗中的人,一開口,聲音嘶啞的可怕:“閉嘴,小爺死不了。”
路人甲呵呵一笑,道:“還活着……烏龜的生命果然是頑強的,禍害遺千年呐。”我的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冰涼的水已經泡着身體,隻是上半身已經出了水面,此刻,路人甲又找到了一塊落腳點,比剛才那地方大一點,至少我們不用互相踩腳背。
周圍依舊是一片黑暗,許久,路人甲道:“還要繼續遊嗎?”我瞪着黑暗處,暗沉沉的一片,仿佛永遠沒有盡頭,而我們兩人的體力,已經耗的差不多了。
我說:“遊!”聲音斬釘截鐵,隻要還沒有死,就不能放棄,這是我無數生死關頭總結的經驗,如果這一次我真的逃不過,那麽,我甯願是死在通往希望的路上,也不要在這裏等死。
路人甲半晌沒有說話,需時,他嗯了一聲,道:“好。”随後我倆繼續一人拽着繩子的一頭,交替往前遊,最大限度的節約體力,就這樣在冰涼的水中交替着,直到原本緊繃的繩子忽然松了。
我猛的回頭一看,依舊是黑暗,我趕緊叫了一聲:“喂……”我發現,我不知道路人甲的名字,我又道:“喂,你怎麽了?”黑暗中,響起了咕噜的水泡聲,我心中一驚,靠,那小子也溺了。
不敢多想,我立刻下水摸,好在我反應夠快,那小子還沒沉深,一下子被我擰出水面,我一手拖着他的腋下,一手摸索着洞壁往前遊,繩子咬在嘴裏,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隻能機械性的往前遊,就在這時,前方再次出現一片光亮,而且是很大的一片,瞬間照亮整個黑暗。
一時間,我以爲是在做夢,整個人都有些呆愣,隻瞬間,便發瘋般的往前遊,我一邊遊一邊叫:“喂,路人甲,有出口了,你他娘的醒醒。”
“重的跟豬一樣,小爺快拖不動你了。”
終于,我遊出了洞口,迎接我的是一片冰雪。
我拖着路人甲上了岸,濕淋淋的坐在雪地裏,完全感覺不到寒冷,我整個人已經凍的麻木了。外面正是白天,我現在正處于一個山溝裏,具體方位無法判斷。
但不論如何,我總是出了那該死的隧道,此刻,我真想一覺睡過去,但顯然也隻能想想,現在我上身隻有一件‘半身裝’,褲子濕透,而路人甲更慘,隻穿了一條内褲,我想到這兒,感覺去探他的脖子,脖頸下傳來細微的跳動,顯示他還活着。
現在的情況,睡覺顯然是不可能,必須先找個地方取暖。我跌跌撞撞的起身,将路人甲用那條繩子綁在自己背上,開始在雪地裏尋找取暖的地方。
這裏是一片山溝,雪地裏有很多枯死的灌木,取火并不難,關鍵要找一個避風處,好在運氣不差,我背着路人甲走了百來步便看到一個山洞。
嚴格說起來,這不算是山洞,隻是一塊山壁的凹陷處,但好歹能避避風雪,我将路人甲扔進去,跌跌撞撞的在雪地裏收集柴火,我現在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升一堆火,然後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