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區,正好有當天的機票,坐上飛機晚上八點就回了杭州,現代的高科技就是好啊,想起前幾次都是趕火車轉汽車,一路上颠的腸子都打結的慘狀,不由苦笑,我他娘的,當初是爲什麽啊!剛出機場,一輛黑色的奧迪就停在我跟前,來的突如其來,吓了我一跳。
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我有些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奧迪,這是老款的奧迪A6,剛出來的時候也值一百來萬,現在市面上已經沒的賣了,反而成了某些車迷的熱點收藏品,外形方正低調,如果不是前面的四個環,沒人會把它跟以車型美觀的奧迪聯系在一起。
車窗緩緩搖下來,裏面露出一張精瘦的人臉,高凸的顴骨,眼神銳利的盯着我看,這人我不認識,光是他的眼神我都覺得不簡單,這幾年我大大小小的人物也見過不少,眼前的人不一般。
沒等我有所反應,車裏的人沉着聲開口:“二爺讓我來接你,上車。”車門被他從裏面推開,我上了車,心中更加疑惑,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一封急件,會是誰寄給我的?
開車的人面無表情,一路無話,我跟二叔見面的機會少,在我映像中,二叔是個奢華的人,但他的奢華并不顯眼,大多數時候穿着白色或藏色的唐裝,隻有出門的時候才換點正常的衣服,他的住處是我爺爺的房産,現在翻成了一棟白色小别墅,爺爺的三個兒子裏,我爸老實巴拉,我三叔一身草莽氣息,就我二叔,年輕的時候據說禍害了不少姑娘,擁有大家的貴族氣息,後來大概是太顯眼,被我爺爺教育過,打那以後就低調的很。
我們吳家的根在長沙,因此二叔也很少離開長沙的地界,在杭州有一處小房産,隻有一個鍾點工會定期去打理,我偶爾會幫忙看一下。車子七彎八拐,駛進了南區的一片老舊筒子樓,這片老房區本來快要差遷的,但有人提議要保留時代特色,兩撥人馬争來争去,那些老樓到現在還林立着。
不多時,低調的老奧迪停在了巷道口,那人下了車,走在我前面,快步在前面領路,我心道,這條路小爺我比你熟。突然前面的人轉過頭,淩厲的目光瞪了我一眼,皺眉道:“二爺等急了,你快點。”我這一天折騰的夠嗆,走了一天山路,接着馬不停蹄的訂機票,在飛機上喝口水還不小心打翻了,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心情郁悶的跟着他後面,樓道裏黑漆漆一片,密集的筒子樓住的人已經不多,零零星星透着燈光,二叔的房子就在一樓,我一進去,桌子上擺了幾個菜,二叔正坐在位置上抽煙,穿着家居的白色唐裝。
我進門叫了聲二叔,他擡起頭,沖我招手,道:“先坐下吃飯。”身後的黑面神直接将門關上,末了上反鎖,我一下就覺得氣氛不對勁。
我坐在二叔下首,二叔把抽了半截的煙滅了,對黑面神說:“老雷,坐吧。”黑面神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身走到牆邊,将窗簾拉的嚴實才坐下。
一年前,二叔到張家古樓救我的那次,帶的都是身邊的好手,當時也沒見到這個老雷,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瞧見我打量的目光,二叔開口道:“老雷是我年輕時認識的合夥人,二十多年沒見了,現在暫時跟我一起。”一起幹什麽二叔沒說,總之這個叫老雷的黑面神挺不客氣的,坐下後就自己拿筷子吃飯,比我還自在。
我給二叔倒了杯酒,完了又往老雷面前添一杯,看二叔對他的态度不俗,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麽着也得給二叔面子。他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将酒杯往二叔面前一推,接着又面無表情的埋頭吃飯,我瞪眼,這、這他娘的什麽人啊?操,他是小哥的親戚吧?
二叔擺擺手,道:“老雷喝不了酒,先吃飯。”席間,二叔跟我聊了些家常,問我對于盤口以後的計劃,我将自己心裏想的和盤托出,他沉吟道:“老三的事情我不管,不過你想漂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你手下那些盤口的人絕對會反。”這事兒我也想得到,古董明器這行,真正賺錢的交易都是在私下裏,那些真正的好東西都是不允許金錢交易的,如果要做明面上的生意,盤口至少得縮水五成,但如果不這麽做,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沒準撐不了十年,就得進牢裏蹲着。
這裏面水太深,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充其量有點小錢,如果不是這幾年的經曆,我是個看殺雞都會起雞皮疙瘩的人,能管好我自己的鋪子就已經不錯了,要接管三叔的整個産業,我自認沒那個本事。
苦笑一聲,我敬了二叔一杯酒,道:“二叔,不是侄子不争氣,您從小看着我長大,我是什麽貨色您清楚,如果您真不管堂口的事兒,三叔的心血遲早得毀于一旦,您就當幫幫我,再怎麽撒手不管,也得給我支個招兒。”
二叔喝了酒,聽的直皺眉,道:“跟你爸一個德行。”說完,忽然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沉聲道:“你是什麽貨色我确實清楚……”說到一半又打住,轉移了話題,跟我聊起家常。
一頓飯吃的不緊不慢,我心中沒底了,看二叔的樣子,不像是着急,于是試探道:“二叔,您這麽急着叫我回來,那信呢?”
這時我們也吃的差不多,聽我這麽一問,他放下筷子,擦了嘴起身道:“你跟我過來。”我跟他進了書房,這間書房有點寒顫,跟二叔的小别墅一比就跟貧民窟似的,右邊靠牆一列書櫃,挨窗的位置放着一張脫漆的窄木桌,他拿出兜裏的鑰匙,打開抽屜抽出一個白色信封遞給我,道:“你自己看。”
我以爲二叔已經事先看過,否則也不會這麽急找我,沒想到這信居然是沒拆過封的。
這個不是什麽快遞急件,而是最老舊的那種黃紙信封,封口用膠水黏着,上面寫的收信地址是我的鋪子,寄信地址上寫着:南尾路老教宿舍1棟303,看來是本市寄出的,寄件人名稱沒有寫,但在信封的顯眼位置寫着這樣幾個字:無邪親啓。
顯然,這封信指明是要我來看,因此二叔一直沒有打開,此刻他也正緊張的盯着我手中的信封。
這封信本來沒什麽特别,但我一看信上的字迹,瞬間明白了二叔如此緊張的原因。看着上面熟悉的自己,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真他媽疼!
但這字迹我絕對不會認錯,做拓本生意的,對于筆記有犀利的辨别能力,這字體……這字體竟然是三叔的字迹!
我張大嘴,擡頭看二叔,隻見他正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信,道:“大侄子,快看老三寫的什麽……他娘的,這小子還活着!”
我腦海裏一片混亂,西王母國分散後,三叔至今未歸,已經接近一年的時間,他當時還被野雞脖子咬傷,再加上那批留下來照顧他的人,都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我幾乎對三叔的生存已經不抱希望,而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信件,頓時讓我的腦袋裏七葷八素,首先是巨大的喜悅,随即而來,便是更深的疑惑……三叔如果還活着,爲什麽不出面?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時間,我心中亂成一團。二叔見我這樣,歎了口氣,道:“你這麽盯着它也看不出什麽。”我反應過來,趕忙撕開封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