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苦厲學
《宋史》本傳說他少年時代就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名。“于書無所不讀,始爲學,即堅苦刻厲,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席者數年”。以後又遊曆四方,“逾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之墟”。足迹遍及大河上下、淮漢之濱,這使他有機會增長閱曆,認識社會。邵雍不久回到共城,據其子邵伯溫說,是因爲祖母太思念他,以緻到了神情恍惚的地步。邵雍爲孝事母親,從此不再出遠門。由于家境艱難,邵雍“躬自爨以自養”。父親遷家城西北蘇門山,邵雍築室在百源之上讀書。其時,權共城縣令李之才很器重邵雍,向他傳授儒家經籍。邵雍也更加刻勵,據說是三年不設榻,晝夜危坐以思;把一部《周易》抄寫下來,貼在四壁上,每日誦讀。聽說汾州有位任先生精于《易》,便前去求教。李之才爲河陽司戶曹,邵雍跟随前往,住在州學中,生活相當貧困,節省飲食費用買燈油。京城來的官員被他這種刻苦精神所感動,賞以紙筆。邵雍師事李之才,對他今後的學術發展有很大的影響,他由李之才處受《河圖》、《洛書》及伏羲八卦、六十四卦圖象。這個學術淵源可上溯到陳抟。陳抟傳《圖》、《書》給種放,種放傳穆修,穆修傳李之才,李之才傳邵雍。邵雍探赜索隐,妙悟神契,多所自得,融儒道爲一爐,在北宋的理學中,創立象數之學。他的貫通宇宙自然、人類曆史社會的見解,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學術體系。南宋的朱熹說:邵子“腹裏有這個學,能包括宇宙,終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
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邵雍 30 歲葬其雙親于伊水之上;慶曆年間,過洛陽時,愛其山水之美,産生在此定居的念頭,直到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才實現這一願望。
遷居洛中
在門生侯紹曾的幫助下,邵雍從共城遷至洛陽,開始居在天宮寺三學院。生活相當艱難,“雖平居屢空,而怡然有所甚樂”。邵氏之樂,不僅在洛中的山水之美,有一個安甯的環境從事學術上的追求;更在于洛陽城先後有一批與他志趣相投的人士住在那裏。邵雍的住處,幾經周折,最後在富弼、司馬光等人的幫助下,得到一座宅園,有屋三十間,住宅之園有水竹花木之勝。邵雍爲自己的住宅起名叫“安樂窩”,自号“安樂先生”。他賦詩說:“七千來步平流水,二十餘家争出錢。……洞号長生宜有主,窩名安樂豈無權。”邵雍後半生三十餘年是在洛陽度過的。從表面上看,他遠離政治。嘉祐中,朝廷下诏求遺逸,留守王拱辰推薦,授試将作監簿,邵雍不赴任。宋神宗時,禦使中丞呂誨及三司使吳充等薦邵雍,除秘書省校書郎、颍州團練推官,邵雍三辭不許,但受命即引疾不起。但這并不能說明邵雍脫離世事。王安石變法的熙甯新政如火如荼地開展,觸動朝野每一個人,邵雍也不可能忘情。當時洛陽先後聚集了如呂公著、司馬光、富弼以及程颢、程頤兄弟反對變法的人士。邵雍與他們交遊唱和,來往密切。司馬光以兄事邵雍,富弼有疑難時,還得去請教邵雍。新法推行最激烈時,一些州縣官想辭官而去,邵雍鼓勵他們要繼續留任,說:“此正是賢者所當盡力之時。能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邵雍憑借自己的學術上的影響,加上他能平易近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所以他也是洛中一位風雲人物。《宋史·邵雍》傳中說:春秋時出遊城中,風雨常不出,出則乘小車,一人挽之,惟意所适。士大夫家識其車音,争相迎候,童孺厮養隸皆歡相謂曰:吾家先生至也。可見邵雍在洛中人仁心目中,是很有地位的。神宗熙甯十年(1077年)七月,卒,終年67歲。
《皇極經世》
邵雍的著作流存下來的有《皇極經世》和《伊川擊壤集》。《皇極經世》一書計 12 卷,統稱《觀物篇》,其中又分觀物内篇、觀物外篇。朱熹說:“康節之學,其骨髓在《皇極經世》”。他的兒子邵伯溫解釋這部書名,說至大謂之“皇”,至中謂之“極”,至正謂之“經”,至變謂之“世”(見王植《皇極經世全書解》卷 6)。對此書的内容,邵伯溫作了說明:窮日月星辰飛走動植之數,以盡天地萬物之理;述皇帝王霸之事,以明大中至正之道。陰陽之消長,古今之治亂,較然可見矣。故書謂之《皇極經世》,篇謂之《觀物》焉。 又說:其所著《皇極經世》書,以元會運世之數推之,千歲之日可坐緻也。以太極爲堂奧,乾坤爲門戶,包括“六經”,陰陽剛柔行乎其間,消息盈虛相爲盛衰,皇王帝伯相爲治亂,其肯爲 訓解之學也哉。邵雍這部書系統地反映了他的宇宙觀、哲學觀、曆史觀、社會變革觀。 一、先天易學和邵雍的哲學觀。邵雍以《易》學爲根基,建立起自己的宇宙觀與哲學觀。邵雍以乾坤坎離爲四正卦,認爲這種圖式是伏羲所畫,即所謂的先天圖;并由此演繹出各種圖式,以說明宇宙、天人、古今的聯系與變化。邵氏的卦圖沒有完全傳下來,南宋朱熹将先天圖歸結爲四種,即:伏羲八卦次序圖、伏羲八卦方位圖、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及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邵雍用圖式說明宇宙、世界的本原是太極、是道。他說:“生天地之始者,太極也。”而“道”爲太極。所以“道爲天地之本,天地爲萬物之本”。由太極而兩儀、陰陽、動靜的變動,于是化生出萬物。邵雍說:天生于動者也;地生于靜者也。一動一靜交,而天地之道盡之矣。動之始則陽生焉,動之極則陰生焉,一陰一陽交,而天之用盡之矣。靜之始則柔生焉,靜之極則剛生焉,一剛一柔之交,而地之用盡之矣。動之大者,謂之太陽,動之小者,謂之少陽;靜之大者,謂之太陰,靜之小者,謂之少陰。太陽爲日,太陰爲月,少陽爲星,少陰爲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體盡之矣。太柔爲水,太剛爲火,少柔爲土,少剛爲石。水、火、土、石交而地之道盡之矣。由太極而形成世界萬事萬物。天之日月星辰生出寒暑晝夜,寒暑晝夜變化爲萬物情性形體;地之水火土石生出雨風露雷,雨風露雷化育出走飛草木,進而生出動植物。“走飛草木交而動植之應盡之矣”。人也産生了,但人靈于 萬物,原因是人的形體兼有動、植物的優點,又有動植物作爲生活資料,由此進一步造成了機體、機能上的差别。“謂其目能收萬物之色,耳能收萬物之聲,鼻能收萬物之氣,口能收萬物之味。聲色氣味者,萬人之用也;目耳口鼻者,萬人之用也。體無定用,惟變是用;用無定體,惟化是體。體用交而人物之道于是乎備矣”。 但太極在邵氏那裏又是“心”,“心爲太極”,在《漁樵問答》中他明确地說:“天地生于太極,太極就是吾心。”這就可以看出他的宇宙觀、哲學觀的實質。
邵雍的圖式,以八卦、六十四卦構成,由下而上,由動靜之變,展示由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一是太極,是不動的,“夫極,一也,不動,生二,二則神也。神生數,數生象,象生器”。世界又是“數”所生。但是他的“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這就是程颢稱爲“加一倍法”,朱熹說“一分爲二”法,“此隻是一分爲二,節節如此,以至于無窮,皆是一生兩爾”。這種思維方法又有辯證的因素。二、元會運世說與邵雍的曆史哲學。邵雍曆史觀有兩點較爲突出,一是把人類社會史作爲整個宇宙變化的一個部分;二是他的古今相對論。古今在天地間,也隻是“旦暮”,以今觀今,則謂之今,以後觀今,則謂之古。以今觀古,則謂之古,以古自觀,則古也是今。這是他的“觀物”思想在曆史上的運用,古今相對,古今轉化,古今一道。所謂元、會、運、世,是區分時間的一種辦法。一元十二會,一會三十運,一運十二世,一世三十年。一元是十二會,三百六十運,四千三百二十世,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古今概念是相對的,時間是無限的,元、會、運、世,每一個又可以作爲參照點,以此爲準,各有元會運世的系列,進而有“以元經會”,“以會經運”,……“以辰經辰”。時間是無限的,元會運世之數也是無限的,世界不停地由開物到閉物,也就是從開辟到毀滅作周期的循環。這既是他宇宙觀的一個内容,也是他的曆史運動觀。這種曆史循環論裏面包含宇宙不盡和世界事物暫存的思想。邵雍用表譜具體地顯示出,中國曆史自唐堯至五代,在宇宙的一個開物到閉物的周期中,隻是一個很小部分。曆史和各種事物一樣,是一個興衰變動的曆程,就中國曆史說是一種皇帝王霸變化的過程。邵雍說:三皇,春也;五帝,夏也;三王,秋也;五伯,冬也。七國,冬之餘冽也。漢,王而不足;晉,伯而有餘;三國,伯之雄者也。十六國,伯之叢者也;南五代,伯之借乘也;北五朝,伯之傳舍也。隋,晉之子也;唐,漢之弟也。隋季諸郡之伯,江漢之餘波也。唐季諸藩鎮之伯,日月之餘光也。後五代之伯,日未出之星也。邵氏的皇帝王霸說,是一種對盛極而衰、亂極而治的具體的表述。他把曆史看成是在運動中向後退,但對他的曆史觀點要作具體分析。首先,五代是“亂 極”,那麽,北宋自然是盛世了,曆史又不完全是在倒退。他臨終前,爲自己生在、長在、死在太平世而感到安慰,和他的曆史觀是一緻的。其次,皇帝王霸的提法,是表示政治上的特點。皇:“無爲”;帝:“恩信”;王“公正”;霸:“智力”。所以後代能不能成爲治世,關鍵要看君王怎樣治理國家。他推崇“無爲”而治,恰是把道家的思想糅進曆史盛衰論中去。由此,他又提出曆史變革的“因革”論,他認爲“因而因者”,是千世之事業,而可因則因,可革則革,則是萬年之事業。這同樣是把道家的順自然的思想,納進社會變革論中去。這些地方正反映了邵雍思想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