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自幼聰明,七歲能文,被稱爲“神童”,14歲中進士, 曆任太常寺奉禮郎、光祿寺丞、集賢校理、太常寺丞、戶部員外 郎、翰林侍讀學士、三司使、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等職。53歲時,任樞密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官居宰相位。第二年罷相, 被貶爲工部尚書,接着又出任穎州(今安徽阜陽)、陳州(今河 南淮陽)、許州(今河南許昌)等地的地方長官,後升任兵部尚書。64歲病逝,宋仁宗親臨喪事,死後贈司空兼侍中,谥号 元獻。
晏殊知人善任,當世名人範仲淹、孔道輔都出其門下,韓琦、 富弼、歐陽修、宋祁等人均被重用,他庭前“門前桃李重歐蘇, 堂上葭莩推富範”的對聯,是他選賢任能的真實寫照。晏殊還很 注意培養人才,熱心教育事業,1027年,他留守南京(今河南商 丘)時,“大興學校,以教諸生”,使五代以來荒廢了的教育事 業,很快由衰複興,體現了他爲國興學,培養人才的戰略眼光和 實幹精神。晏殊善長詩詞尤工小令,他的詞,承襲南唐風格,追宗“西 昆體”,以情緻勝。文詞典麗,雍容華貴,妙語天成,韻味獨特, 又不失清新雅淡,含蓄委婉,溫潤圓融,意趣橫生的藝術風格。 有“導宋詞之先路”,“爲北宋倚聲家之初祖”的美譽。“無可 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和“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 淡淡風”等佳句,爲千古傳頌。作品有《珠玉詞》、《晏元獻遺文》傳世。
《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谙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見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此爲晏殊寫閨思的名篇。詞之上片運用移情于景的手法,選取眼前的景物,注入主人公的感情,點出離恨;下片承離恨而來,通過高樓獨望把主人公望眼欲穿的神态生動地表現出來。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把此詞“昨夜西風”三句和歐陽修、辛棄疾的詞句一起比作治學的三種境界,足見本詞之負盛名。全詞深婉中見含蓄,廣遠中有蘊涵。起句寫秋曉庭圃中的景物。菊花籠罩着一層輕煙薄霧,看上去似乎在脈脈含愁;蘭花上沾有露珠,看起來又象在默默飲泣。蘭和菊本就含有某種象喻色彩(象喻品格的幽潔),這裏用“愁煙”、“泣露”将它們人格化,将主觀感情移于客觀景物,透露女主人公自己的哀愁。“愁”、“泣”二字,刻畫痕迹較顯,與大晏詞珠圓玉潤的語言風格有所不同,但在借外物抒寫心情、渲染氣氛、塑造主人公形象方面自有其作用。次句“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寫新秋清晨,羅幕之間蕩漾着一縷輕寒,燕子雙雙穿過簾幕飛走了。這兩種現象之間本不一定存在聯系,但在充滿哀愁、對節候特别敏感的主人公眼中,那燕子似乎是因爲不耐羅幕輕寒而飛去。這裏,與其說是寫燕子的感覺,不如說是寫簾幕中人的感受,而且不隻是在生理上感到初秋的輕寒,而且在心理上也蕩漾着因孤孑凄凄而引起的寒意。燕的雙飛,更反托出人的孤獨。這兩句純寫客觀物象,表情非常微婉含蓄。接下來兩句“明月不谙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從今晨回溯昨夜,明點“離恨”,情感也從隐微轉爲強烈。明月本是無知的自然物,它不了解離恨之苦,而隻顧光照朱戶,原很自然;既如此,似乎不應怨恨它,但卻偏要怨。這種仿佛是無理的埋怨,卻有力地表現了女主人公在離恨的煎熬中對月徹夜無眠的情景和外界事物所引起的怅觸。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過片承上“到曉”,折回寫今晨登高望遠。“獨上”應上“離恨”,反照“雙飛”,而“望盡天涯”正從一夜無眠生出,脈理細密。“西風凋碧樹”,不僅是登樓即目所見,而且包含有昨夜通宵不寐卧聽西風落葉的回憶。碧樹因一夜西風而盡凋,足見西風之勁厲肅殺,“凋”字正傳出這一自然界的顯著變化給予主人公的強烈感受。景既蕭索,人又孤獨,在幾乎言盡的情況下,作者又出人意料地展現出一片無限廣遠寥廓的境界:“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裏固然有憑高望遠的蒼茫之感,也有不見所思的空虛怅惘,但這所向空闊、毫無窒礙的境界卻又給主人公一種精神上的滿足,使其從狹小的簾幕庭院的憂傷愁悶轉向對廣遠境界的騁望,這是從“望盡”一詞中可以體味出來的。這三句盡管包含望而不見的傷離意緒,但感情是悲壯的,沒有纖柔頹靡的氣息;語言也洗淨鉛華,純用白描。這三句是本詞中流傳千古的佳句。高樓騁望,不見所思,因而想到音書寄遠:“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彩箋,這裏指題詩的詩箋;尺素,指書信。兩句一縱一收,将主人公音書寄遠的強烈願望與音書無寄的可悲現實對照起來寫,更加突出了“滿目山河空念遠”的悲慨,詞也就在這渺茫無着落的怅惘中結束。“山長水闊”和“望盡天涯”相應,再一次展示了令人神往的境界,而 “知何處”的慨歎則更增加搖曳不盡的情緻。在婉約派詞人許多傷離懷遠之作中,這是一首頗負盛名的詞。它不僅具有情緻深婉的共同特點,而且具有一般婉約詞少見的寥闊高遠的特色。它不離婉約詞,卻又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婉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