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去綠兒和斑點糾葛的罪魁禍首,不是我偏袒濃墨,現下,這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斑點剛想通原諒我們,一旦他再因很久以前濃墨的私念而動氣,影響了如今的關系,對我們誰都不好。
一盞茶的功夫,我喊道:“無依,你去添一壺新茶來。”門外一直守着的窈窕身影一動,進來拿上茶壺又出去了。
“阿藍走了後,你的婢女倒是換得勤。”斑點還有心思說别的,可見接受了不止一點。
“都是盡心盡力做事的,我不會随便換的。”雖然無關緊要,但對于斑點,該解釋的我一點也不含糊,“上一個是生病了,就換了無依來,不過這個無依,和阿藍貼心到一處去了。”
“現在還想着阿藍?”斑點有些擔憂地問。
“哪有不想的道理,人心都是肉做的,待在一起久了再分開,就跟割肉似的。”離開我的朋友,我沒有一個不想的。
沒一會兒,無依再進來換好了茶,将我們的茶都重新倒好後又出去候着。
“不說這個了。”這不是我們這會兒的主題,我斂起哀思,“斑點,你可真的想好了?”
我要一個明确的回答,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吃下去了就不能後悔了。
斑點見我問得認真,思慮良久,道:“璇,我帶她去之間,就想好了。現在知道了前因後果,知道你們全是爲了綠兒好,我何必阻攔?”
他的面上,還能看出之前糾結留下的後遺症,面色不是十分健康。我知道,斑點能答應,已經是萬般難得了,再要他敞開心扉接受沒有一點難過,那是不可能的。
也許,我還有機會陪着斑點經曆綠兒變身的那一刻,如果再遲些,他隻能單獨經受這重大變故了。
“我着實不願讓你這樣的。”掩飾不了的心酸溢出,對于斑點的不舍更甚,他本就隻有一個綠兒,外加我這樣一個不算朋友的朋友。我走了,濃墨和他沒了我這個紐帶關系,還能成朋友嗎?偌大的蛇族,他一個貼心的親人都沒有……
“你可知,我也不願你這樣。”斑點伸手來,撫上我的手背,“璇,你我之間,不必見外。雖然你我做不成夫妻,但我們永遠是站在一邊的。”他狹長的美目,凝着萬般情愫。我不願讓他因爲綠兒難過,他同樣如此。
茶水都沒有動過,就又涼了。很久都沒有和斑點坐在一起聊聊,趁着這個空隙,好好說一番。該交代的一些事,得挑選幾樣,交代一下。
“聽說你去蛇牢看了妙妙,她什麽反應?”說着說着,斑點談到了妙妙,“你說螢水露她也摻和了一腳,隻是想破壞蛇族和螢火蟲族的友誼,渾水摸魚?”
她的目的可不就是越亂越好,我們得益于濃墨掐着螢王的死穴,知曉螢王的底線。不然,還真被螢王給唬住了,沒有螢水露,又得頭疼一番,不能專心在太陰的問題上。
好在螢妃的胡攪蠻纏幫了我們,如若螢王不是真的愛螢妃,就難辦多了。
“她該不知道螢王退下了,也不知道螢水露沒有再給我們造成困擾。”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蛇牢裏的鬼……這事,我到底要不要跟斑點說呢。
那鬼肯定是有故事,但妙妙說的關于斑點的我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所以有必要和斑點提嗎?還是算了吧,他已經夠煩了。
“我打算再審問前,拿這個刺激她一下,剩下的我就不管了。”我已經跟斑點說過蛛老大的原委了,“蛛老大算是一個助攻,把他和錄音交給蛛王,我也不打算管了。”沒精力也沒那時間。
縱然審問出個所以然來,好像也與我沒多大的關系了,抓到太陰的黨羽,摧毀太陰那方的餘孽,我也自私地将這個任務抛給斑點或者濃墨。
“璇,你有心事。”斑點察覺到了什麽,他眉頭一擰,“我發現,你和濃墨都各懷心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他當問,但我不當說。
“沒什麽好瞞你的,隻是,斑點,我和濃墨直到今天,也會産生諸多分歧。爲了減少不必要的争論,有些會放在心裏。”這樣說,是不會讓斑點安心的,但不說,就更不能讓他寬心,得撿着說,“斑點,就是修仙之後的安排,嗯,這個不急的。”
要說濃墨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斑點對我的了解也不比他少幾分。上一世,斑點和我也生活了千年,彼此間還是尤爲了解的。
斑點的性格就是知道也不會讓我難堪,我不愛說,他就随我,相比較濃墨的霸道,他更爲随着我一點。其實,他隻不想我多些心理負擔罷了。
“你有你的道理,璇,濃墨也有他的道理。他是天神,一般情況下,懂得比我們都多,有些時候,也該聽聽的。”斑點很委婉地勸我,他說話方式很令人舒适,如果是濃墨,就直接上口說我笨,考慮不周詳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我自然是要聽的,“嗯,我會好好思量,那個還早,無關緊要的。”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眼睛忽而亮了幾度,幾經輾轉,又滅了下去,“璇,是不是快了?”
猶豫了一下,我點頭,道:“是妖變的原因,所以近期修行特别快,許是不久就能曆天劫了。”
“我看你周身蛇氣缭繞,一股無名的能量摻和其中。璇,你聽濃墨的,定能飛升成仙。”他又強調了一遍,生怕我不聽話。
“我傻啊?”我又對門外的無依吩咐道:“無依,去廚房端一些吃的過來,哎,不要老鼠肉!”
斑點終于喝了口茶,他抿了抿唇,“看來還有事。”
嗯,我臨時決定了,蛇牢裏的事,我雖不信,但妙妙已經知道了,恐她故意說出來,對斑點的名聲有影響。不如先跟斑點報備下,也好過我這順其自然。
吃的送進來,我們也沒吃,實際上,都沒有什麽食欲。無依幹脆就站在旁邊伺候我們,一會兒給我們添點茶水,一會兒給我們切小塊蛋糕。
我将蛇牢裏的見聞原封不動告知斑點,盼着他能自己想法子,如果他不追究,我尊重他,他要解決個徹底,我百分百支持。
他聽完後,覺得好笑,先是跟我調侃了一番妙妙的無稽之談,直到我跟他提到那個能見到鬼的蛇衛,“璇,除了妙妙,獄衛們也見過?”斑點這才認真起來。
“好像就那一個孩子能看到,看樣子還不止一次。”我說完,斑點的臉色微變,幾近擔憂。
見他這樣,我又後悔了,可說出來的話,又不能再吞回去,“璇,他可也同妙妙一樣聽到了什麽?可也亂說了什麽?還有誰聽到了?”言語頗爲急切,見我注意到了,斑點又道:“璇,你怎麽現在才說,萬一傳到了大家耳中,蛇心惶惶,必難收場。”
“别急,事關你,我怎麽會不在乎?”我真的不該告訴斑點的,他的擔心超過我的想象,“他應該也沒有聽到什麽,不然也不單單隻是受到驚吓,真的聽到了妄言,見我過去,也會禀告我。”
我也想過,這莫須有的事被傳開,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子呢,妙妙連個完整的謊言都沒拿捏在手裏,斑點就已經憂心了。我着實不該掉以輕心,妙妙的嘴巴我也封不住,隻看斑點有什麽法子了。
斑點又淡然了許多,斜着身子,他的指尖輕叩杯口,修長的手指微動,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耳旁。
他如瀑布般的銀發披散一邊肩上,緩緩滑下幾縷,擡眼直視我道:“璇,這事你就别告訴濃墨了,爲了不讓這事發酵,我來處理。”
說與他聽後,我松了一口氣,至少,斑點做事穩重,我很放心,“蛇宮的事物,幾乎都是你處理,知道你最忙,我依然将這個丢給你,斑點,辛苦你了。”不能爲你分憂,盡是給你添麻煩。
“我們之間,這就見外了。”斑點從容地接過我的擔子,“我們不是外人,璇,除了濃墨,我該是你最親密的朋友。”
他早已自動退居二位,“你當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斑點,蛇宮就拜托你了。蛇牢裏的鬼,可能曆史久遠,你不能掉以輕心,也許,她真的知道些什麽。”
無依按照我的意思,拿出了螢水露,我交于斑點,“你既已同意,這個開啓他們未來之路的鑰匙,就交給你了。”
他們的這一世,我大緻隻能做到這一步。他們的來世,就指望濃墨的幫助了。
斑點手捧着裝有螢水露的盒子,轉而臉上的表情變爲複雜,他躊躇着,“璇,你不擔心我反悔,毀了這寶貝?”
“你不會,因爲你愛綠兒,除非是假的,不然,你一定會珍藏它,直到時機成熟。”我有自信,斑點下定決心了,才不會反悔呢。
“你,就這麽信任我?”斑點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那我如何能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