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無比希望自己的血全是黑色。至少,至少它能将紅色的血混掉,讓它不再那麽刺眼。
可是不行,就連先前在血液中見到的黑色絲線都不見了!怎麽回事?我是連鏟除太陰的資本都越來越小了嗎?
沒事,沒,沒關系,沒關系的,隻要那個還在,太陰會怕我的!
可是,可是大家現在更需要遠離的是我啊,比太陰還可怕的是我!
我從雙膝中看到一隻修長的手伸向我錯亂的手,“别殺我,别,嗚,别殺我。”
我躲閃着他的手,雙手縮回來抱着臉,臉上也是黏膩的血,血水混在一起,血腥味濃烈地想作嘔,“别看我。”我好可怕,就像是從血池裏爬出來的,我全身是血!都是血!
那隻手還是有力地覆在我的手背上,我害怕的緊緊抱着臉,“别看我,求你,求你。”
另一隻手按住我的肩膀,“别殺我,我還不能死。”太陰還活着,我不能死。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扳開我的手,而是一隻手作爲支撐,另一隻手在我的肩頭一裹,我便被他輕輕抱進了懷裏。
“阿璇不讓看,就不看。”他柔和地在我耳畔道,卻像堅硬的玉石捶入我的心房。
“别弄髒你的衣服。”我僵硬道,手都不敢挪動。他還是他,我已不是我,“都是血。”
“無礙。”濃墨又将我摟緊了點。
“我連斑點都傷害了,我好壞。”鼻子塞的已經無法呼吸,可我不打算讓皮膚來代替。那一刻我希望就這樣死了也好,死在濃墨的懷裏,足以。
“我,殺人了。”我提醒道,聲音抖得不像話。
“我這裏還有一條命,也給你。”我不能相信,這是他說出的話,他是天人,他是星君,這不該是他說的話。
“傻瓜,你怎麽辦?你以後要怎麽辦?”我陡然将臉塞進他的懷中,伸手抱緊濃墨的脖子,将眼淚都灑在離他的心最近的地方。我死了,你要怎麽辦?土地公說你要受到懲罰,該怎麽辦?
“跟你在一起,我早已準備好下地獄。”濃墨在我耳邊呢喃,“阿璇,别怕。”
他将我抱起,“别怕,我在,沒人會能殺你。”
濃墨說沒人能殺我,而不是沒人會殺我,他說的意思是,隻要他在,就能保證沒人敢殺我。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我在白頭山被捕,被丢進棺材,濃墨出現的時候。
雖然後來知道是做戲,雖然不是真的。但我真真切切的感到心痛,我什麽也沒做,誰也沒殺,濃墨當着大家的面,喊我蛇妖,他要替天行道處死我。
那之後,我與濃墨敞開心扉,和好。午夜夢回,還是能無數次地看到那天,他對我說,蛇妖,他的眼神向利劍一般刺向我。
我想,對于假死事件,無論濃墨心裏多愛我,他多舍不得傷害我,我的記憶深處還是會介意。我介意他似是爲了我好的傷害我,欺騙我,說不愛我,相當介意。
可這回,我确确實實殺了人,我從一平常的妖,變成了一個殺人魔妖孽。
這個男人,他站在我身邊說,他願意把命給我,與我一同下地獄。
突然,那些隐藏頗深的芥蒂都化開了,我還在乎那些做什麽?那些夢魇,噩夢隻是我内心深處的介意罷了。我真正介意的是濃墨不愛我,除此,别無其他。
有些東西釋然了,就如融雪一般,春風化暖,暖陽大地。
“星君,璇王此舉如何解釋?”
“璇王遇襲,驚吓過度,需靜養,三天不得來蛇宮打擾。你們回各自妖族,如實禀告。”濃墨沉着氣說,絲毫沒有慌亂。
“可是,我們聽說璇王是傳說中的妖變。”那聲音猶豫道:“這些人明明是璇王所殺……”
濃墨冷笑一聲:“大膽!”
“星君恕罪,我們親眼所見,璇王全身沾滿人血,還說自己殺,殺人了。”
“哼,你們的妖王就是如此教導的屬下的?你們哪知眼睛看到璇王妖變了?妖變的特征是什麽?”
“這,可是璇王自己承認說是殺人。”
濃墨厲聲道:“我也承認我殺人了,你們信嗎?璇王一向善良仁慈,豈容你們栽贓污蔑!”
“星君恕罪,我們一時糊塗,這就回去複命。”他們最終還是不敢頂撞濃墨,選擇退避。
“太陰逃跑,對璇王痛下殺手,使得璇王驚吓,現神志不清。但璇王定會主持公道,将太陰緝拿歸案,爲死去的人類報仇。”濃墨繼續睜眼說瞎話,總結地條理清晰,連我都要相信了。
什麽樣的壞情況,有濃墨在,都能迎刃而解。
他是創造我的神,也是守護我的神。而我,但願我不是水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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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我殺的。”我趴在金蛇椅上,第N次對濃墨說。
濃墨給我的手心塗上清涼的膏藥,輕輕地吹了口氣,手就好像真的不疼了一般,“沒人會知道。”
“他們不是傻子。”我歎着氣,那麽明顯,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他們必須當傻子,我們一口咬定人不是你殺的,就沒人敢真的指責你。”濃墨又掀開我的肩部毯子,上藥。
( PS,我的新浪微博:“我是璇墨”(* ̄ω ̄)以後有番外可能會放上去= ̄ω ̄=
騰訊書城等正版讀者看不到的圖,微博也有。)
說是這麽說,雖說惡妖殺人不是稀罕事,在妖界也算平常。可璇王是不會殺生的,若能證明璇王殺生,那傳言的妖變就可以懷疑到我頭上了。
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想想,還是說了:“濃墨,我不能成仙了。”還是哽咽了。
我已經不奢求成仙了,注定要死的人啊。隻是濃墨,這是他的夢想。粉碎他的夢想,我比他還痛,我知道他堅持了多久,一心一意。
濃墨塗藥的手頓了頓,停留在我的肩上,帶着灼熱,“成仙的路不隻有一條。”
“歪門邪道不是我們該走的。”我立刻意識到他的意思。
“這世上沒有該不該的事,我想做的,沒人可以攔得住。後果可以不計,你成了仙,就不會消失。”濃墨無所謂地說。不會消失,他隻求我不消失,歪門邪道的後果他來承擔。
“所以你故意将太陰放了。”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太陰要走哪那麽容易,濃墨故意答應太陰去陪她,就做好了準備,哪有放了的道理。
濃墨又停了下來,“得知你的異常,我便帶太陰回了蛇宮。從趙先生口中得知你的情況,我心急如焚。你待查承彥如至親,卻傷了他。我做了壞最的打算,适時放走了太陰。”濃墨是想讓太陰做替罪羊,她犯的罪再加上幾條人命,不會讓人懷疑。
“我去見了土地公,他知道我殺人了。”我說。
“他是從天界知道的,不足爲奇,先瞞住妖界便可。”濃墨說,“在場的蛇民,看到你失控的,查承彥都親自交代過了。趙先生也保證替我們保密,高人和錢學甯繼續收押在蛇宮。”
我們和妖界是一體的,至少我們現在需要是一體的,不能因爲我妖變的事情,讓他們懼怕,那麽不僅是妖界的合作。就連蛇族内部也會人心惶惶。
濃墨還有話隐瞞着我,就是他想自己解決太陰的事,不過這之前我們倆都心知肚明,隻是沒公開說明罷了。那晚,他是想動手的,可是我被太陰那麽一刺激,倒是壞了他的計劃和太陰的盤算。
他擔心成功之後,我那異變的情況不允許我成仙,所以才放棄動手的吧。
濃墨啊濃墨,你想過沒有。沒有你,我成不了仙,那麽沒有你,我還能獨活?
我今晚就去把樹底下的東西挖出來,再将土地結晶随身攜帶,然後就離蛇宮遠遠的,離人類遠遠的。我得找到太陰,同歸于盡!
“頭擡起來,我看看你臉上的傷口。”濃墨在我的腦袋上拍了拍,吓得我渾身顫抖了一下。唉,想到和太陰對峙,還是沖動大于勇氣啊。
“洗澡的時候,我仔細看了,沒有傷口。”我将頭埋地低低的,幾乎陷入了毛皮靠墊裏。
濃墨不依不撓:“我看了才作數,你自己轉過來,不然我動手了。”
我剛吸了人類的精氣,臉上的兩大傷口被掩蓋住了。那是我自己弄的,瘋婆子真是不可理喻,好好的臉,幹嘛劃破呢。
我哀歎了一聲,直接将腦袋轉上去了,身子還是沒動。
濃墨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半晌。
“再給我轉回去。”他咬牙切齒道。
無語,我又默默地将腦袋轉到了下面。
随即我的雙肩就被抓住,然後整個人被翻了上去,“查承彥和你父王母後一會兒要過來,你就準備拿屁股對着他們?”
我一下子羞紅了一張老臉,“什,什麽屁股啊?你……”等等,誰要過來?
“查承彥,父王母後?”我,我哪有臉見他們啊!
我對查承彥做了什麽,我都沒臉去看他了,即使見面,也是我去找他啊!
父王母後,我更是發了瘋就忘了他們,一點也沒盡做女兒的孝心。
我,我還不如拿屁股對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