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現在卻又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輕笑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們最會騙人了。”親昵地叫着他的名字,“斑點,收起你的深情款款,抱着你的黑心,讓蛇族看看,背叛我的下場吧!”
指甲劃破皮膚的刹那,鮮血便擠開傷口,一個個血珠還來不及彙聚就滾了出來。新鮮的血液刺激着我的視線。查承彥沒吭一聲,語氣平淡到近似聊天談心,“都是真的,我喜歡的從來都是你。縱使我說愛上了别人,心裏腦裏想的全是你。璇,我最開心的事,就是能與你成親……”
“不要說了。”我又刺~入了幾分,查承彥牙咬了咬,終是沒叫出聲,“那爲何騙我,現在又來解釋?我不想聽你說廢話,那些情話都是廢話!廢話!”
蕭濃墨對我說過無數回,什麽阿璇我愛你,阿璇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我聽夠了,夠了,他現在人呢,抱着他愛的女人親~熱,等着看我死掉的笑話!
查承彥明顯在忍着疼,他的唇角輕微抽搐着,“不論我對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初衷永遠不變。璇,我希望你幸福。我說不愛,是希望你得到幸福,我說愛,是希望你抓住幸福的機會。璇,如果我的心能讓你記得被愛的滋味,找回心性,我自己也會動手。”
他是在蠱惑我,爲什麽,爲什麽我的心有些奇怪的感覺?不,阿藍都能背叛我,他在我身邊待的時間那麽很長,随便就能逗弄我。理智告訴我,查承彥在博取同情,也許他的援軍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在争取時間,盡量說一些讓以前的我一聽就感動落淚的話。
我的手停在他的心口上,粘帶着血,我看着那個位置,聽到心髒砰砰的聲音。不,不,他錯估了我!我不會就這麽輕易被打動的。“口說,無憑。”查承彥輕聲說道。
猝不及防,我的手被他抓住,借着刺入的尖指,狠狠地帶入他的身體裏。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半指長。那握在我手腕上修長的手,堅韌有力,卻悍然的蒼白寒冷。
世界像默片般靜默了,周圍的所有聲音都被那鮮紅吸入,天旋地轉間,場景忽而一變,從黑夜變成白晝,我的手忽而變成了一把長長的閃着白光的鏈子,它深深地插入了某人的胸口。那胸口鮮血淋漓,血從衣服裏滲出,又沿着鏈子流下,将白光閃閃的鏈子染紅。
某人說:“阿璇,你真的變狠了……”
他苦笑着攤開了雙手,裏面赫然躺着一個閃亮亮的東西,“濃墨!”沖破喉嚨的嗓音仿佛奔着那雙手而去,脖子上的蛇墜忽然亮如明月,将我從白晝又置入了黑夜。
迎上的不是蕭濃墨的那雙墨黑,而是查承彥略帶受傷的眼睛,随即他便苦笑道:“我怎麽忘了,你感受到的隻有他而已。”
“濃墨……”蕭濃墨!我盯着查承彥的臉看了許久,我剛剛是怎麽了,好相似的場景,“你休想拿蕭濃墨來混淆我的視聽!”
“你怎麽知道我和蕭濃墨的經曆?”我又不是失憶了,我弄傷蕭濃墨的那天,跟我在一起的是俊安子,隻有俊安子告訴他或者夏重彩告訴他。那夏重彩和查承彥也是一夥的,都是同盟者,誰告知的又有什麽區别呢,“這場景是你故意模仿的。”
他想通過相似的場景的來喚醒我對蕭濃墨的情感!一定是這樣!“模仿就要模仿到底,你猜猜我見到蕭濃墨會怎樣做。”
再入半寸,“不要,璇王不要傷害彥首!”蛇衛們不堪觀望他們親愛的彥首被我踩在腳底下,卻無能爲力隻能眼睜睜看着這邊的進展,看着我的手指怎麽鑽入查承彥的心房,将那血淋淋的心給掏出來攥,在地上踩地稀爛。
查承彥還是未哼半聲,好骨氣,我不禁佩服他,“瘋了瘋了!彥首,你知道這麽做的風險多大嗎?彥首,你不能拿大家的性命來賭!”趙道士從憤怒不解中抽出了自己的聲音,此時,我的手已經進入了大半。
蛇墜的光将他完美無瑕的胸膛展現在我的眼前,“我會這樣,你是蕭濃墨也沒用。”那胸膛上多出了一個血窟窿。查承彥的嘴唇越來越蒼白,嘴角似乎有血溢出,刺眼的顔色如同他的胸前。
我讨厭這顔色,因爲我即将完全失去它,太刺眼了,“璇,這心,看完後,再給我塞回來。”
他的血,是溫熱的,黏糊糊的溫熱。當我摳那顆砰砰直跳的心時,有一瞬間,我猶豫了一下,不知何故,身體的某處,疼痛加倍。
可明明,我掏的不是自己的心啊。
我的手穿過交錯的血管,握住了更加溫熱的心。
砰,砰,砰,他的心越跳越快,擠壓着我的手心,
“爲什麽?”我爲什麽要給他還回去,想得美。
查承彥的臉蒼白如雪,在暗夜裏,愈發迷人,引得我想摧殘這美好。細細的汗水爬滿了他的臉,他的眼皮也疼得哆嗦起來,還是沒喊一聲疼。
“璇,你與全世界爲敵,能不能……”他低下頭去,看着我還插在他胸前的手,緩緩道:“能不能把我帶在身邊?把心還給我,我才能,繼續保護你啊。”
啊!好痛!我的身體好痛!它在變化,我的身體在變化,我離變成墨汁也不遠了吧。
他是故意的!這不是真的!
“我不需要你保護!”我掌心包裹住他的心,似乎,似乎隻有這樣,隻有摘了它,我的身體才不會這麽痛。好痛,誰來救救我,啊!
用~力一拔,我的手抽離開來,血從胸腔裏噴了出來,“呃——”查承彥終于忍不住叫出了聲,他張了張嘴,看我的眼睛裏盡是不敢相信,有傷心,有悲哀,有郁結,還有擔心。一滴晶瑩順着他慘白的臉滑落,伴着他無力地跪下的雙腿,落入一顆地上的熒光石中。
我看着手中還在跳動着的溫熱,滴滴鮮血從指縫中滴下,我竟連叫也叫不出來,胸中一股渾濁不清的氣體幾乎将我的靈魂壓滅。我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卻滿臉的潮濕。
手顫抖地握不住,心髒滾到了地上。
斑點,斑點,你放我出去玩嘛。
斑點,你别跟着我,我有事呢。
斑點,你去跟母後說說,你不想娶我好嗎?
斑點,我答應與你成親。
斑點,我不讨厭你,真的,我隻是……
那,那是什麽!那是什麽!我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除了在場的,并未尋到什麽東西。
斑點,對不起。
誰在說話?誰在模仿我?
“誰?”我聲嘶力竭地轉動着尾巴,什麽也沒有,沒有。
我看向查承彥,“是你在搞鬼!你做了什麽?你對我做了什麽?”我爲什麽這麽難受,難受得要死。
“我的心,都告訴你了。”查承彥的聲音很輕,不,是虛弱,而這種虛弱更像是心理上的。
他的心……剛剛的話語都是從他的心裏傳出來的?
“除了你,還是你。”他眼睛泛着水光,“璇,你還不信我嗎?我的心都掏出來了,可有哪一處是騙你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淚如雨下,我好疼啊,斑點,斑點,我剜掉了他的心,不。
我攤開雙手,全是血,是血。就連長長的指甲裏都滞留着斑點的血,我怎麽能,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對不起,斑點對不起。”我甚至不敢再去看他一眼,還有地上血淋淋的心髒,我狠狠捶着自己的心口,“怎麽辦?怎麽辦?啊——我該死,我該死啊。”
雙手包住臉,那憤恨仿若來自地獄,指甲一勾,十指便深深嵌入臉頰。尖尖的指甲自眼角往下,“璇!”在臉上蔓延出劇烈的疼,在斑點倏地拉開我的手前,傷痕已經劃到了下巴,“璇……”斑點的聲音變得極度顫抖,“璇!”
“前面!在前面!”兔公主嬌柔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她來了。
我自極度的懊惱與悔恨中擡起頭來,将胳膊從斑點的手中抽出,蛇尾一蕩,草木如利劍般從我的眼旁掠過,轉眼,我便逃離了作案現場。
不知遊了多久,臉上的傷已經被風吹地疼到麻木了。
天亮前,我找個山洞躲了起來。
妖變,趙道士說我妖變了。我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又談何去救蒼生?我會害人的,連我最親的人我都會害。現在,我誰也不能見,可是,我得趕在自己徹底變成墨汁前,找到濃墨和太陰啊。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斑點他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有事?
我抱着腦袋蜷縮在黑漆漆的山洞裏,有水一滴滴在一個角落裏滴答着。
水,這裏有水,我,我還沒看到過自己現在的醜陋模樣。斬妖鏈閃着光,貌似在提醒着我,照一下吧,看看你這害人的妖精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