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沒見入口在哪兒,圈内的白光一圈圈由外向内呈階梯狀上升,像是彙聚起日月精華一般的壯觀。
在白光的過渡帶,光芒明顯稀疏一點,一個漩渦般的螺旋正在緩慢擴大,“母後,這是什麽?”
“進去吧,她在裏面,如何小心,你要自己辦。”母後交代我道,“女兒,這事在你,不後悔,在我,也就不允許後悔了。”
母後的意思是,隻要我不後悔,她也沒機會去後悔了,這是一條怎麽走都不能回頭的路。
“破釜沉舟,無可回頭。”我決然走到漩渦處,一股來自裏面的氣流将我拉扯了進去。
母後父王的話語跟随着我的身體一同被吸入了漩渦,“隻求平安。”
隻求平安,我隻求,你們的平安。
我分不出這是哪裏,這是蛇宮?不,蛇宮沒有這樣的地方。人間?不,人間也沒這麽玄乎的場景。
難道節點之内?蛇宮與外界的節點由父王母後守護,這就是節點内部?
不,節點不安全不穩定,濃墨不會允許太陰在這裏的。
先不論這是哪兒了,我腳踩的地方很堅硬,全是嶙峋的尖石。這裏,我深知這裏不是真實存在的,觸覺嗅覺聽覺卻無一不告訴我,這是真實的世界。
腳疼,腳上的傷口一踩在地上就疼,尖銳的石塊戳穿我薄薄的鞋底,戳進了我的腳底,連走路也變成了一種酷刑。
這地方,想逃跑,還得在天上飛,不愧是困住太陰的好牢籠。
如同外面世界的黑暗,裏面也是漆黑一片,除了我自己帶的亮光,别無其他可以發光的東西。
空氣中有股發黴的味道,如同置身一個破舊了幾百年的老房子,沉悶,壓抑,我關閉了鼻息,瞬間感覺好多了。
耳朵能聽到的聲音不多,但是爲數不多的幾種聲音,卻融合了狼嚎,虎哮,犬吠,猶如在耳邊喘着粗氣,瞪着大眼睛等着吃我的肉。
關太陰的地方,似乎……真的很恐怖。
終究抵不住腳底的疼痛,變出了蛇尾,有堅硬的鱗片保護,頓時舒服多了。
細細的舌尖在發黴潮濕的黑暗中搜尋着亮點,錢學甯和林曉白應該關在一起,但還是會分開。
可能因爲這是濃墨設計出來的幻境,也可能因爲母後在外面看着我,我一點也沒感到害怕,話說回來,在自己的地盤上,怕什麽呢。
四處遊動了一會兒,視線中終于出現了兩個亮點,亮點相隔不不遠,她們之間大概隔了三四米遠。
這麽近,不怕她們倆……
等我離她們大概十來米的時候,我收回了舌頭,因爲兩人所處的地點,有亮光。
再等我走近一看,才默默感歎起了濃墨的腹黑。
盡管兩人相隔很近,并且是面對面的,但她們中間隔着厚厚的冰塊一樣的東西,冰塊中間是一盞夜光燈。
兩人相顧無言,我緩步靠近着,發現了那冰塊一樣的東西貌似并不能傳音,隻能幹看着,對方說什麽,完全聽不見,這痛苦無疑是巨大的。
天知道,林曉白多想和錢學甯親密握手。
錢學甯被關的時間最長,恐怕已經快接近瘋狂了,林曉白畢竟是有着非人耐力的,她自然不會被擊垮。
這兩個最想在一起的人,被這樣關着,不能結合,簡直是莫大的羞辱和淩虐。
我早該想到的,依照濃墨的性格,怎會讓她們無痛關押,一定是關在一起又不能交流的。
處決當日,濃墨是要将她們倆同時搬到台上去嗎?是先結合呢還是一起毀滅呢?
我舔着唇,一定是先結合!這樣才是真正的太陰!
我現在要找最智慧的太陰聊天了,不知道,我和濃墨親密無間的合作會不會直接氣死她呢,都不用再處決了,好吧,我隻是想想。
繞過一大片霧蒙蒙的黑暗,七拐八拐才進入了林曉白所待的地方。
和外面看到的一樣,她被鎖鏈拴着手,坐在一個很光滑的石凳上,正在閉目養神,背後靠在一棵枯樹上。
相比錢學甯的生無可戀,她的氣色還不錯。
她沒等我接近就睜開了眼睛,看到我,她并不意外。
一臉平靜無波瀾,沒有恨,隻有平靜,像極了我的曉白姐,可我深知,她已經死了,早在我們相見之前就死了。
“我知道你會找來。”她語出驚人,一雙美目盯着我,目光随着話語變得犀利起來,“因爲夏重彩把它給你了。”
她知道那東西在我這兒!不能承認,那是夏重彩的命換來的,也是我的最後一條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裝傻,“她到底在你那兒偷到了什麽?你告訴告訴我,我也好派人去尋一番,你那麽緊張,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你難道不是來跟我确認的嗎?”林曉白不相信我的話,她一口咬定就在我這兒。
“我是來确認,你和錢學甯誰是太陰的。”我說。這事對她也一樣重要。
林曉白忽然笑了,“璇子妹妹,那你說說,我和錢學甯,我們誰是太陰?”
我哼了一聲,“你沒看到我直接來找你了嗎?我都沒去找錢學甯,這還用我說?”
“你的意思是,我是太陰?”林曉白直盯着我,“是這樣嗎?”
“你當然是太陰,不過。”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濃墨沒那麽有空平白無故關一個凡人,曉白姐,你是,她也是……”
林曉白的眼睛陡然瞪大,“濃墨告訴你了!不該啊,他難道不擔心你……”
“濃墨是你叫的嗎?”我罵了她一聲,尾巴已拍到了她白皙的臉上,那裏立刻出現了鮮紅的印字,“恬不知恥的女人!還有臉叫濃墨!那是我給他起的名字!你沒有資格叫他!”
林曉白的臉半天也沒轉過來,而是發出低低的可怕笑聲,“你是瞞着他來的?”
我的手握緊又松開,“你覺得我這腦袋能自己知道這一點嗎?濃墨爲何不告訴我?我又爲何瞞着他來?我來教訓壞人,爲什麽不讓他知道?”
“因爲你有一樣東西瞞着他,璇子妹妹,你真以爲我不知道那個在你那裏嗎?”林曉白将頭轉過來,嘴角沾着血,“你打算拿它做什麽?”
“你怕嗎?”我不承認也不否認,我要看看她的反應。
林曉白摸着臉上的紅印子,“哈哈哈,你問我怕不怕?這話……不是我問你的嗎?”
寒意從腳尖湧上來,我努力站穩,平衡着被她看穿的恐懼,“我怕什麽?”林曉白這幅不知悔改的嘴臉,讓我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朋友。
“你說我怕什麽?”我大聲質問她,又擡手給她一巴掌,“我怕你再繼續殺人啊!你死不足惜,可那些都是無辜的人!他們的死讓你碎屍萬段也不解我的恨!太陰,你想拉誰下地獄呢?你誰也拉不了!”
“濃墨他知道你是這想法嗎?哈哈哈,他可是打算與我在地獄好生相伴呢。”林曉白挑釁地笑着,一隻手拍着胸脯,鎖鏈牽引的聲音嘩啦啦的響。
濃墨他果然要這麽做,連林曉白都知道了!這正是林曉白夢寐以求的啊,濃墨你怎麽那麽傻,這才是她想得到的啊!
“親手死在濃墨手上你幸福嗎?”我忽然想這樣問。
林曉白也被我問的莫名其妙,她說:“想到他陪着我一起,幸福啊,我現在就在等着那一天呢。”
“你撒謊!太陰,你害怕!你若不害怕,你的小喽喽就不會整天想着救你!他們還想讓你帶他們翻身呢,我不信這是他們的一廂情願!被自己最愛的人親手殺死,沒有比這個更讓人做噩夢的了,太陰,你雖然心黑透了,但你一定很害怕被濃墨親手了結,隻能每日靠想着以後的陪伴來纾解你的恐懼!”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林曉白的臉色也越來越差,她被我說中了!
“不是這樣的!”林曉白蒼白的反駁着。
被困在對面的錢學甯也恨恨地看着我,說這些什麽,我聽不到。
“她。”我一手指着錢學甯道:“你要的是她的身體,太陰的身體!”
林曉白砰地撞上了那像冰塊一樣的牆壁,“不是!”
“你占用的不過是我曉白姐的身體,你的思想你的靈魂全都是原聲的太陰。錢學甯早在幾年前就死了,她的身體死了,靈魂無處安放,她的瞎子爸爸就将你的身體找出來,安在她身上……”
“濃墨告訴你的?他怎麽敢?他就不怕你會……”
“我可什麽都沒說,我沒說你嘴裏的東西是什麽,在不在我身上,難道那真的很重要?那我必須去找一找了。”我呵呵笑着,林曉白氣的砸牆,卻沒能在牆壁上留下半點痕迹。“太陰,這些是濃墨告訴我的怎麽樣?嗯?我又會怎樣?也許我弄清楚了之後,就會很有趣呢!”
林曉白叫了起來:“你真的是蛇妖?”
“是啊。”我的聲音輕飄飄的,“我當然是璇王了,你爲什麽覺得我不是呢?”
我走到她跟前,一把扯住她的頭發,林曉白疼得眉頭皺的緊緊的,我向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涼氣,輕聲說:“你知道我今天來是幹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