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血?你說濃,星君受傷了?!”我一巴掌拍在膝蓋上,手上的傷又牽扯到了,嘶,“他流了多少血?”
蛇婢在一旁跪下,散開潔白的紗布,手握上剪刀,“不要包紮,就這樣!”我阻止了她。
“可是王你的血滲出來了,紗布都染紅了。”蛇婢關心道。這是在水裏浸泡的,本來傷口就深,又折騰了不短的時間,不過,這是小事。
“别管這個,你說啊!”我急切道。
蛇衛吞吞吐吐道:“不少血,骷髅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隻會拖延我們的時間,星君爲了趕時間就采取了極端行爲,割破了手腕。”
傻濃墨,我的手傷了,他也非要加入進來嗎?
“我們趕到的時候,滿地狼藉,璇王你不見了蹤影,星君都急瘋了……”
“行了!我知道了。”聽不下去了,濃墨流了那麽多血,他是個凡人,爲了找我,還沒有休息,又要操心諸多事務。
我心裏捏了把汗,濃墨再不回來,我就去接他,這心裏放不下,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璇王!星君回來了!他,他……”
“你說!他怎麽了?他在哪兒?”我沒掌控好位置,直接撞到他身上去了。
“星君累暈過去了!彥首他們正在楊新苑!”蛇衛緊張地回答。
楊新苑,在我爸媽的住所旁邊,離蛇醫苑也比較近。
我急得恨不得馬上飛到濃墨身邊,這直接導緻了我撞上了楊新苑的大門。
“璇王。”幾個手腳快的蛇婢從裏面迎了出來。
“帶我去見星君!”顧不得看她們一眼,我就往裏面沖。
這導緻我又撞上了一個寬厚的胸膛,“璇。”是斑點。
“斑點,濃墨他……”我嘩啦沒忍住,蹭了他一衣袖的涕淚。
斑點溫和地拍着我的後背,“别急,濃墨是太累了,再加上失血過多,一直撐着在找你,聽到你沒事的消息,他才倒下的。”
見我還是不很慌張,斑點輕輕攙着我進去裏面,“他嘴裏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璇,好好陪陪他,他太累了。”
蛇醫正給濃墨蓋上厚被子,嘴裏嘀咕着,“今晚我看了兩個病人了,要加工錢,加工錢啊。”
床的周圍圍着一圈人,屋内燈火通明,像白天一樣亮堂。
爸媽,費東喜小明,小明奶奶,除了不在蛇宮的綠兒和思源都在,還有失憶的先知大叔和大娘還有他們的女兒,他們都在呢,大家都是有人情味的。
媽媽看到我,撲到我身上,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璇子,濃墨會沒事的,你别擔心了,蛇醫剛剛看了,補一補血還有好好休息,他就好了。”
“璇子,你也要好好休息啊。”費東喜說:“小寶都睡了呢,人人都知道休息。”
“濃墨沒事了,我們就回去吧。”先知大叔說。
“我女朋友沒事了,我來看看蕭濃墨怎麽樣了。”正說着,俊安子一步跨了進來,看到屋内的壓抑氣氛,以爲不好,臉色一變,往後退了幾步,噤聲了。
“走啦走啦,什麽事也沒有,大家讓濃墨休息吧!”費東喜小聲說,邊說邊将俊安子往外面推,俊安子一副我們不認識吧你推我幹嘛的樣子被狠狠推了出去。
媽媽好不容易見着我一回,淚眼婆娑地抱着我不肯走,被爸爸拖走了。
蛇醫交代了幾句,“他還有意識,陪着星君比什麽藥都好。湯藥一個時辰之後熬好會有人送過來,璇王你喂他喝。”說完他又湊到我耳邊,一手遮掩地說:“不要做什麽劇烈的運動,星君精力太不足了,就怕完事後更嚴重。”
我聽懂了他的告誡,臉上發熱,連耳朵也熱了,斑點還在呢,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蛇醫也真是的,這情況誰還做那事啊,腦子不正常吧,誰也沒心思啊。
斑點是最後走的,他跟我道歉說沒照顧好濃墨,我怎麽說跟他無關,他都要往自己身上攬,覺得濃墨跟他在一起出事就是他的責任。
“我走了。”斑點看了一眼濃墨,“璇,你也休息吧,你也很累了。”
我點頭,然後門就被毫無預警地撞開了,砰然一聲,一隻兔子剛蹦進來兩隻前爪,就被斑點捂着腦袋帶出去了,小爪子還在朝我揮啊揮的……
我歎息了一聲,“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對留下的蛇衛與蛇婢說。
“王,外面那隻兔族的侍衛還被挂在樹上,該怎麽處理?”
“誰懲罰他了?算了吧,放他下來,他無罪。這時候,每個人,都該休息了。”我說着掀開簾子,坐在了濃墨的床邊,小聲說着:“每個人,都有休息的權利。”
蛇衛蛇婢面面相觑,大概并不能理解我話中的意思,最終還是出去了。
濃墨的眼睛微閉,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下眼睑,我忍不住去親吻他的眼睛,就算是閉上了也好看地令人着迷。
手伸進厚重的被子裏,尋着濃墨的手,他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濃墨,阿璇在這裏,别緊張,放松。”我小聲在他耳邊說着。
貼近他的臉看,蒼白失去血色,濃墨雖然沒有應答我,手卻松開了拳頭,觸到我的手便緊緊握住,唉,他又緊張了。
我滅了所有的燈,隻留下了一個蛇墜在帳内發亮。
濃墨的眉頭皺了又皺,肯定在做噩夢了,唉,他能進我的夢裏安慰我,我卻沒法獨自進入他的噩夢去撫慰他。看着他這樣,不知道在我睡着後,他又有多少次是在做這樣的噩夢呢。
他的累我知道,他的苦我也知道,可是濃墨,我一隻妖都會累會崩潰,你的肉身是個凡人,該歇歇了。
仔細想想,濃墨要做的事情可真多,他不是鐵打的,要安慰我,保護我,防備我,對抗太陰,經營公司,聯系更大勢力,還要管着蛇族等等,不僅做到旁人無怨言,還要面面俱到。
“濃墨。”我摩挲着他的嘴唇,軟軟的,形狀也很好看,“你保護我太多了,也太累了。”
我必須要保護你,保護你們了。
“你才是活的最累的啊,你說你爲什麽就創造出來我了呢?我也許是被你的美色吸引才脫離墨汁形成的吧,倘若……”
倘若太陰不曾讓你作畫,你我也就不會見面,後來,什麽都不會發生了。
“那之前我什麽都不記得,不知道躺在硯台裏是什麽感覺。”一串串的透明珠子,打濕在濃墨的枕邊,“也許躺在硯台裏也能看到你呢,隻是我不記得了對不對?”
如果我再次躺進去,卻無法擁有感知能力,就像個死物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你了,那才是我最怕的事……
可是怕,也要做啊,不做,隻會更怕。
我怕我成仙而你入地獄,永生永世不得相見,雖然我們都活着,卻比死更難受。
入魔成仙進地獄,這些不算什麽,我最怕的還是看不到你啊……
我扯來一塊枕巾,蓋住被浸濕的地方。
“濃墨,我去吃點東西,你睡會兒,一會兒來喂你喝藥。”我貼着他的耳朵輕聲說。
被子裏的手被握得更緊了,“阿璇去去就來。”趁他松懈之際,我的手滑了出來。
眼睛閉上再次睜開,眼光所到之處,便進入金色視野範圍,細細的蛇信子在黑夜裏嗖地吐露着,我會在一個時辰内趕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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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花園,白天都很暗,深夜暗色就更加彌漫。
這若不是在蛇宮,我一定會很害怕,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隻能靠着蛇墜的亮光微微照亮,更多的還是靠舌頭來辨别方向。
走到深處,茂密的樹枝讓人根本無法移動,嗖地幾下,鋒利的指甲劃出了幾道火花,簌簌下落的枝葉沾滿了夜的氣息。
“女兒,停止你的腳步!”母後又看到我了。
我不理會,繼續向前,“别再做傻事了,女兒!”母後訓斥着我,“濃墨呢?濃墨怎麽允許你胡來!”
雖然我并不惜那個看到這情況,但濃墨就是躺在床上,他并不知道我的行爲。
“母後,濃墨他今天……因爲我累倒了。”我站定,不再向前,“他一個人撐了幾世,撐了那麽漫長的時間,終于在今天累倒了。”
“你心疼了?”母後平淡地問。
“我心疼啊,我好心疼,我想替他多疼點。”我發自肺腑地說:“在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在他獨自記得那些事的時候,我好想能去抱抱他,可是那些我沒法兒做到,我回不去。現在,此刻,我能給他擁抱,陪他說話,與他一起戰鬥,卻還是不能代替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