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猴子是最小的,它的同伴鬼沒了,神情也由剛剛的龇牙咧嘴變得很落寞,它不再看着我們,也沒逃跑,而是無意識的走着,隻見它小蹦了幾下,一隻手端着杯子,一隻手拿着小錘子,尾巴在身上卷了一下又彈開,濃墨和我對視了一眼便來到我身邊,我們都想看看它要幹嘛。
小鬼猴子漫步目的地溜達了一會兒,然後朝靈堂跳過去,它揮舞着兩條手臂,“它又要餓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又想到了那個惡心的畫面,胃裏一陣泛酸,嘔~
濃墨見我不适,便說,“我過去,你就在這裏等着。”他摸摸我的頭,“沒事的。”
沒事的,他每次都跟我說沒事沒事,這次差點吓死我了,我們倆的腦子真的有可能會被敲爛的,不過也就剩下一隻猴子了,還是個傻兮兮的額小鬼猴子,我也就松了一口氣。
小鬼猴子一下子跳上了水晶棺材,不過它這次并沒有埋頭進去,而是坐在邊緣,它彎腰進去用杯子舀了一杯東西端了上來,還有些黏糊糊的液體乘着杯壁往下淋,拖了好長的幾條細線,嘔~我簡直看不下去了,可是濃墨都過去了,我得看着他。
就在這時,大廳一邊的大落地窗戶突然打開了,跳進來了一名女子,她看起來頂多三十歲,身上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不過卻掩蓋不了她……有點奇怪的氣質,她走路,額,走路,我細想一下,和一個人好像……簡直是女版孫悟空!這個是……我伸出舌頭一看,有亮點啊!
“請住手!”她邊走邊說,“不要再爲人類掩蓋錯誤了!”人類?她不是人類?那就是……猴精!對,她不是鬼,也不是人類,舉止投足還透着一股孫猴子的味道,濃墨手裏的符紙還沒丢出去,她就走到水晶棺材的旁邊,小鬼猴子一看到她,便跳到她懷裏嗚咽着,“道士的本分不是助纣爲虐。”她看向濃墨,眼神淩厲。
濃墨收起銅錢劍,退到我身邊,“身爲道士,不可助纣爲虐,也不可任由鬼物來侵擾陽間生靈,既然找了我,這就是我的本分。”濃墨早就知道鬼猴子會過來,那他肯定知道鬼猴子爲什麽會找這個房地産老闆,連他死了都不放過。我想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猴精既然控訴濃墨身爲道士助纣爲虐,那麽一定是它們也受到了打擊,不知這該從何說起呢?猴子和人又會有什麽瓜葛呢?難不成某天這個老闆去動物園,灑了一袋芝麻在猴山上把這些猴子全都吓死了?然後這些猴子冤有頭債有主,全都跑過來找虱子的主人報複了?原諒我這個差點被爆頭的人就是這麽想的……
“衆生平等,爲何你們人類可以随便這樣糟踐我們?”猴精氣憤地說。然後她看了我一眼,“你竟然也淪落到跟着人類混了,遲早會吃虧的,人類有多狡猾多殘忍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我就是人類啊,我不覺得人類殘忍啊。”我才不是妖呢!不要把我和你們歸到一類好不好!我反駁道,“你看看你們的猴子,連死了都不放過人類,還對人類的屍體這樣放肆,簡直太可惡了。”嘔~太惡心了!
“嗬。”她冷笑道,“若不是你們人類,他們會變成這樣嗎?”
“我們人類?”我不解地看着濃墨,“我們人類怎麽了?”我問他,他隻是冷冷地盯着猴精懷裏的小鬼猴子,并沒有回答我的疑問,“濃墨。”我拉了拉他的褲子,“你說話啊?我們人類對這些猴子怎麽了?”它們爲什麽這麽執着地要吃人腦袋呢?還拿着小錘子敲啊敲的,這行爲太詭異了,對了,猴子的模仿能力非常強,這些行爲完全有可能是從人身上學來的,可是人是敲什麽東西的時候被她們給學過去的呢?
“他是心虛呢還是說了怕膈應到你呢?”猴精說着便一手抱着小鬼猴子,一手摸上了它的腦袋,然後手一動,濃墨便把我拽到了懷裏,“怎麽了?不敢讓她看?嗬,你們人類就是這麽虛僞!敢做不敢當!”
我掙脫開濃墨的懷抱,“讓我看看。”濃墨再要攔時,我已經看到了,猴精把小鬼猴子的頭掰向我們這邊,它的頭頂露出一個大大的窟窿,頭顱裏面的東西都被掏空了,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它的那個腦袋整個一個腦袋殼子,縱使成了鬼,它的腦袋也是空的,這是怎麽回事?我又看向濃墨,濃墨的眼神依然冷漠,不過眼中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感,我想,那也許叫不忍,又或者是憐惜,不過對濃墨的微妙情感,我如果能捕捉到已是不易,但猜透,那是沒多大可能的。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人類!他們虛僞自私,心狠手辣,未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混在人類中間,不要以爲沾了點人氣就是人了,妖永遠是妖!怎麽鬥得過人類?他們可是冷血無情的!”猴精說,“你今天代表的是哪一方?”她顯然在問我,可是,她問的哪一方是關于人類的還是妖界之間的,是關于猴界的還是蛇界之間的?
“我隻代表我自己,與蛇界無關,與他人無關,希望你不要因爲我的插手就遷怒于整個蛇族。”我說。
“我自然不會像人類一樣無情,我既然理解你的處境,也請你理解我的處境,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猴精說。
“它的腦袋是怎麽變成那樣的?”我問猴精。
一旁濃墨的臉色變得很不好,他直接拉着我就要往電梯門口走,“你是在害怕嗎?還怕讓她知道人類可以殘忍到什麽程度,然後她不願意再當人了?你怕她爲自己是人而感到恥辱和丢臉嗎?”猴精在後面叫着,聲音尖銳起來。
濃墨還是把我往電梯那邊推,“你先下去!”
“不,我不走!她要說的真相是什麽?”我不願意走。
濃墨突然就紅了臉,“你走不走?”他的眼神很可怕,好像我再多停留一會兒就要把我吃了一般,他是真的快要暴怒了!我再不走,不被鬼猴子爆頭,也會被他爆頭的。
“我走,我走。”我妥協了。
“他的頭蓋骨是被人類活生生敲碎的!他的腦子也是被人類活生生掏沒了!被吃了!”尖銳的嗓音彷佛能穿透我的身體,刺進我的心,人類……它的腦子原來是被人類給……這方法就跟它們對待老伴那樣是一樣的嗎?老闆是死的啊!可是,它們是活生生的!
“我要毀了你!”濃墨暴怒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樓層。濃墨後來告訴我,他不願讓我知道這麽殘忍的事情,不願意。
我跌坐在一旁,看着那個水晶棺材和那個小鬼猴子久久不能回神,濃墨被我死死抱住才沒過去再做傷害猴族的事,此時,濃墨坐在我旁邊,那個猴精也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猴腦,我不是沒聽過,高中時期,生物老師曾經跟我們說過猴腦這道菜,說是很昂貴的一道菜,我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也沒當回事,畢竟離我遙遠,說不定我這輩子也不會看見的,可我現在還就真的看見了。不僅看見了,還親自體會了一次當猴子的害怕感,我不知道當人們拿着錘子和勺子對我的腦袋敲的時候那是種什麽樣的疼法,那是不是絕望到了骨子裏?可不是嘛,它們絕望到了靈魂裏,連死了也不忘來報仇洩恨。
猴精說,猴腦是怎麽吃的呢,就是由客人點一個活蹦亂跳的猴子,對,就是活蹦亂跳的,這可不同于這個老闆的死屍不知道疼痛的感覺,那是有血有肉的猴子,鮮活的生命!猴子被選中之後,便會由人給剃毛,就是頭頂的那一塊毛,剃完毛之後,就牽過去送到餐桌上,這裏又分成好幾種吃法,吃法不固定,固定的隻有同樣的疼痛和殘忍。就說說其中的一種吧,猴子先是被敲掉頭蓋骨,但是這時候已經被麻醉了,它不知道疼痛,它被綁到桌子上的時候,還會龇牙咧嘴地朝客人們笑,它的旁邊就是滾滾的油鍋,吃客們将一大勺滾燙的油灌進猴子頭頂上的窟窿裏,猴子的頭頂冒着縷縷的青煙,滾燙的油在裏面咝咝作響,這時,吃客們便笑的很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