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得異常煩燥,都快得煩躁症了。和我情況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濃墨了,他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高考的前兩天,我騎我着自行車去打印英語作文,由于太過煩躁,一時分心,一頭栽到一旁的水溝裏去了,整個自行車頭都撞變了形,身上也被磨破了皮,出了血,從醫院裏出來,裸露的地方基本塗上了紅汞,我覺得這是兇兆,家奶安慰我說,大紅大紫還不好啊,這是好兆頭!她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卻也擔心。家奶一聲不吭地讓濃墨弄來了一塊銀子,借着親戚家的鍋煮了一個整的雞蛋,雞蛋煮熟後,家奶把雞蛋殼撥開,去掉了裏面的蛋黃,然後用剩下的蛋白包裹住小銀塊,那時候我雖然已經穿了文胸,但是家奶的思想比較保守,還是讓我在文胸外面穿了一層棉質内衣,家奶就用我的貼身内衣包裹在蛋白外面。
弄好這一切之後,家奶喚我過去,“璇子。”我過去之後,家奶用包好的蛋白在我受傷的關節處滾動。
“家奶,這樣就會好的快嗎?”我問。
家奶的手因爲常年幹活很粗糙,又因爲年事已高而很幹枯,摸在我的身上,有點麻麻的感覺,又很癢,可是家奶的手法很輕,就像小時候一樣,怕碰疼我,但是,我已經感覺到家奶的力道明顯不同了,她的手有點顫顫巍巍的,不像以前那麽穩了,家奶年齡真的大了,我的鼻子酸酸的,家奶用蛋白滾完我露在外面的傷後,又掀開我的褲腳,“坐下,把腿伸上來。”我乖乖坐下。
家奶說:“會好的,滾完就好了,我家伢子就會平平安安的了。”
“我不懂。”我如實說。
濃墨在一旁忍不住了,“奶奶你打開雞蛋給阿璇看看。”
家奶的眼睛彎了彎,“濃墨知道我在幹什麽,璇子啊,家奶交給你一個老辦法。”家奶攤開手裏的布,也就是我的内衣,再看裏面的銀塊,已經變了顔色。”
“化學反應?雞蛋和銀一起反應,變成硫化銀……”我的頭立刻被暴了一下。
濃墨沒好氣的說:“你高考沒問題了,運用自如。”
“難道不是?”我問。
“奶奶可不是這個意思,硫化銀什麽顔色?你仔細看看這個又是什麽顔色?”濃墨說。
我聽了濃墨的話,把銀塊拿在手裏看,是藍色的!不是灰黑色!不是化學反應所緻。
“古老的方法,去風濕,其實家奶用這個最多的就是去邪氣。”家奶笑着說。
“嗯,這個方法真的很快就會見效,不過奶奶給你去的邪氣,阿璇,你現在不用怕了,邪氣已去,不用怕在高考時會碰到什麽意外了。”濃墨解釋道。好神奇啊!“不過……”濃墨補充道:“也有會變黑的情況,這個有人辟謠說是化學反應,但是病好了怎麽說?都是心理作用嗎?有的小孩子發燒,用這個方法就真的好了。”
“我知道有些方法很神奇,也是不能用科學知識解釋的,知識,我的第一次反應就是化學反應嘛!不過這個方法既然能祛風濕,家奶,我以前怎麽沒見你用過?”我問。
“我給别人去過啊,隻是你沒看見罷了。”家奶回答。
“那這個銀塊怎麽辦?一直藍下去?”廢了?
“這裏沒用材料可供我們用,阿璇,這得帶回家才能去除藍色,用竈灰去洗就能去掉。”濃墨說。啊,原來如此,這個方法這麽好用,我可得記着,煮熟的雞蛋白加銀,在患處滾動,可以祛風濕加邪氣,之後變了顔色的銀也能用竈灰洗掉。
去過邪氣之後,雖然傷口依舊紅紅火火,但是……我真的沒再栽溝裏去o(╯□╰)o希望這是家奶的作用……
最終,我是滿身露着紅汞去考試的,腿還是一跛一跛,然後和我在一個考場的同學看到了我這個慘狀都以訛傳訛,我聽到的最慘的版本就是我在高考當天,烈日炎炎,在路上被車撞了,滿身是血的沖進了考場,考完試之後在醫院一直躺到分數線出來然後滿血複活。
各種版本伴随着我的錄取通知書一直流傳着,我就成了一個大神級别的人,當然,也有人說我腦子并不好,考了個好大學肯定是被撞的,智商一下子上去了,說我就是踩到了狗粑粑而已。好吧,即使,我踩到了狗粑粑,我也咬着蘋果表示我踩了也是我幸運,因爲……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爸媽所在的城市!另一個原因嘛就是……據别人的視野來說:老蕭家一雙兒女雙雙靠近了好大學啦!我搖着舌頭補充一下:我們在一所學校。
在考大學之前,我認爲,憑我的額學習成績,考上爸媽所期望的大學,比吃粑粑還難,可是,他們希望我考上,因爲我終于過了十八歲,再考到别的地方去,簡直就是折磨他們,這是我媽重複一千遍的原話。聽考上的學長學姐說什麽考大學很簡單,可是我就覺得這麽難呢,尤其是上好大學,等我考上了之後,我也想臭屁地搖着脖子說:考這大學不難,真的,因爲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考上的,那兩天就像夢一樣,我過的挺驚悚的,跟濃墨比起來,我簡直就是渾渾噩噩,總之,挨過去了不是。接下來,就是擺酒了,由于我們家是雙大學生,所以擺的喜酒就跟結婚似地,我媽那歡脫的性子還特地把我和濃墨的相片放的大大的,擺放在酒店的門口,就差穿上婚紗了。
此時,酒店的喜台上站着一男一女,沒錯,人物,主持人:我媽,人物:我,濃墨
我媽大笑了一聲,“今天是倆孩子的大喜之日!”一滴汗默默地從我的額頭上滴下,媽,您措辭能不能注意一點,這酒店可是開放式的,人樓上還真的有結婚的好吧,人家會真以爲倆穿着無趣的人在舉行婚禮呢。
我媽的爪子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家閨女。”我顫抖了一下,别啊,别搞得跟婚慶一樣好麽。“打小就由我媽帶大。”媽媽的手指向坐在最前面的家奶,家奶凹陷的雙眼中帶着淚花,“我媽爲了這孩子可是操碎了心,今天,終于要交還到我的手上了,孩子已經從那麽點兒大變得這麽大了。”媽媽又拍了下我的肩膀,“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才能把我閨女養成這麽可人。”我又顫抖了一下,老媽,别這樣赤裸裸的誇獎我。
“我把孩子放在這裏,也是迫不得已,今後,她就要回到我的身邊了,我媽也終于不要再操心了。”媽媽這樣說着,我看見家奶的頭低了下去,舅舅在一旁拍了拍家奶的背。這一刻還是來了,雖然我早知道我總是要走的,要離開這個養了我十八年的小鎮,要離開把我捧在手心裏的家奶,要來開我親愛的善良的舅舅,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那畢竟還有十八年啊,這十八年都過去了,我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兒長成了現在的模樣,我已經比媽媽高了那麽多。
我一直以爲十八年很遠,在我小的時候,我希望可以盡快地和爸媽團聚,也羨慕别人完整的家庭。那時我一直認爲十八年很長很長,幾乎看不到盡頭,我不能想象,我是怎樣長成這樣的,是什麽時候長的?家奶說小孩子是夜裏長個子的,我信。可是這一點一滴,竟然堆積出了十八年,我好像看不見這樣的變化速度,不知不覺中,我就變成了大人。可是仔細想想,我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家奶臉上的皺紋是越來越深了,她的頭發已經幾乎全白了,她走路的速度早就慢了下來,她這幾年也不常挑菜去賣了,她的牙齒也在一顆顆掉光,硬的東西根本咬不動,這些都是伴随着我成長過程中發生的啊。轉眼間,家奶都老成這樣了,她都老成這樣了……我真的相信,十八年了……我也真的要離開這裏了。
“這邊這個,也是我家的寶貝,濃墨,是我家璇子的好哥哥,有濃墨在,我就可以很安心地把璇子交給他。”我媽繼續說,把我從悲傷的情緒中拉了出來,這怎麽又跟結婚似地!
一番酒席一番忙,忙過了我和濃墨喜宴,啊呸……是各自的喜酒之後,爸媽就沒以前那麽快走了,因爲,他們是來接我們過去的。在小鎮的最後幾天,過得很快卻又很漫長,出發的時間定在酒席那天的三日後,這期間,我一點也不想提走的事,外面的世界我不是不向往,隻是這個小鎮曾經充當了我十八年的世界,家奶就是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