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包裏有剪刀。”家奶知道我們是爬山,所以在裏面準備了剪刀,以備不時之需,比如要開道什麽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她會希望我帶上斧頭,每當我不在她身邊,她就希望我變成超人。
濃墨許久沒回話,我仰視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盯着我們滾下來的小坡,然後我驚悚地發現,家奶給我們準備的無敵大背包正悠哉地挂在頂端雜樹的一個枝桠上,我們完了。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而我就是這個隊友,家奶準備得再妥當,也敗在我的手上。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和濃墨才把那塊銅牆鐵壁給扒開了一個洞,勉強能鑽進去,“要不,你咬它們一口……”濃墨提議道。
我白了它一眼,“殘暴的人類啊!毒死了怎麽辦,這也是小生命,我們破壞了它們相親相愛已經很不厚道了。”
濃墨笑了笑,“我先鑽進去,你呆在這兒等我。”
我有點不放心,“濃墨,我看過了,這裏面沒人。”
“我知道。”他又要進去,我又拉住他。
“哎,沒人的意思是……”我想了想,“你帶了符嗎?”
“兜裏常備,不離身的。”
“哎,我猜,剛剛拉我下來的有很大可能就是長毛。”
“是沒錯,但是這裏不多。是從岔道過去的副山才多,沒聽老人家說嗎,那裏是考古常去的地方,說明集中在那裏,這裏有也是少量的。”
“哎,他們是被毒死的。”說不定就是這個洞呢,裏面會不會有毒。
“我剛剛都沒被你毒死,我真要進去了,不然我們兩個人都走不了。”他像往常一樣扒拉開我的爪子,鑽進去了。
濃墨進去之後,很久都不吱聲,我在外面等的焦急,“濃墨?濃墨?”喊了幾遍也沒人回答我,我越發擔心,怎麽辦啊,我又闖禍了,這次要是濃墨出事了,那我就是罪人了啊,我害的家奶失去了寶貝孫子,舅舅和舅媽失去了寶貝兒子,而且我還要獨自繼承舅舅的醫術,越想越可憐,越想越悲慘,“嗚,表哥!”
“閉嘴!鬼哭狼嚎什麽!滾進來!”嘎?濃墨沒事啊!
我擦擦眼淚,“誰讓你突然就沒聲了,不搭理我,我哪知道嘛。”我手腳并用地鑽進去,沒想到裏面的景象讓我下巴都踩碎了一地。從外面的小洞根本看不出這裏内有乾坤,一進來頓感豁然開朗,裏面很寬大,雖然沒有亮光,卻并不黑暗,反而有種淡淡的光芒籠罩着整個洞穴。洞裏很幹淨,沒有我想象中的蜘蛛網和一地的恐怖骷髅,濃墨說對了,這裏不是長毛的聚集地,甚至連一根毛都沒有。
而濃墨正對着一塊岩壁看得入迷,那一塊岩壁有字!我走過去,踮起腳尖看才能看到,真是的,這誰刻得字,這麽高,甚至……比濃墨還高一點。
奈何洞裏太幹淨,我連找塊石頭墊腳的機會的都沒有,隻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隻見上面是用石塊刻上的字:
一世,她忘我憶,痛,敗回。
下世,定同忘,待續……
字的下面有一個小手印,小孩子的手印,大概在我的腰部。就這幾個字,有必要看這麽長時間,還吓了我一回?
“濃墨,哎!濃墨!”他又不理我,我伸手把他給拉轉過身來,沒想到被吓了一跳,濃墨的眼睛紅紅的,面部表情很壓抑,“濃墨……”我的心一下子軟了,濃墨哭了嗎?濃墨竟然哭了!我像發現了新大陸般毛躁,濃墨哭了!
“你怎麽了啊?濃墨……你哪裏痛嗎?是不是剛才跌疼了?”反應這麽慢也不是他啊,通常我才會這樣。
“不知道,就跟你莫名其妙哭一樣,看到這些字,就很感傷,好像看到一個人兩次心碎一樣,嗬,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啊,好了,我們在這洞裏找找,看看有沒有别的東西。”他摸摸我的頭,我覺得應該是我摸摸他的頭才對,可是我摸不到。
“濃墨,你看到這個小手印了嗎?”我指着凹陷小手印問他。
“什麽問題?”他蹲下來看。
“看手印是一個小孩,可是看那些文字就是一個很高大的人,好奇怪啊!這個洞處處都透着神奇之處。
“我對那兩行字的理解是,有一個高人,在這裏獨自紀念了一世的愛情,可惜以悲劇收場,他想第二世忘了那段愛情,不再痛苦,不再彷徨,因爲他覺得隻有一個人記得是折磨。”
我搓搓手,“你是指你師傅?”
他咬牙切齒道:“這裏的高人不是名字,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可以記住前世。”
“那他一定沒有喝孟婆湯,嘶,現在哪裏都要走後門啊,說不定他賄賂了錢很多給孟婆。”
濃墨忍無可忍地在我腦袋上叮了一下,“你這腦子。”他的嘴角終于有了弧度,我摸摸腦袋,原來被打也是可以這麽開心的,終于把他逗笑了。
我在那個小手印上按了按,本來覺得是凹陷的,可是摸起來卻凹凸不平的,“濃墨,你摸摸這裏。”
他也伸手摸了摸,“好像要被什麽東西給填滿,這裏面一片黑,一般人還真不容易發現,說不定有開關!”
“這輪廓很熟悉!濃墨,我确定它很熟悉!”是什麽?我要仔細想想,可是越着急腦袋也就越短路,“濃墨,這輪廓我真的經常摸,我經常摸還不知道嗎?”
“你經常帶身上的是什麽?”濃墨引導我。
“我身上帶的除了桃核就是……”我的腦袋突然亮燈,“龍墜!”
我趕緊掏出龍墜來,把腦袋湊近手印,把它按在手印的中間,可是調整了好長時間就是不行,“有點對不準……”難道我錯了,對啊,這是老道給的,怎麽會在這種地方用得上呢。
“或許,不是龍墜!”濃墨說。
我和濃墨互看了一眼,同時答道:“蛇墜!”這條路既然有關于蛇的傳說,何不試一試!幸好我一直把蛇墜也随着攜帶着。
我将蛇墜塞進去之後,正好吻合,可是我擡頭看了看四周,并沒有哪裏有機關被觸動,“濃墨,是不是我放反了?”
“我來看看……”“轟——”濃墨的手剛碰到吊墜,一聲巨響,一塊岩壁緩緩打開,斜斜地插入一邊岩縫。
“走,進去。”我掰掉蛇墜跟着進去了。
進去裏面我們才明白,外面那一間爲何有種淡淡的光,那都是裏面洞的光所映出去的,多年以後,我和某人一起去溶洞旅遊的時候,那種五顔六色的燈光投映出來的場景根本無法和這裏相比。滿壁都是夜光石,洞中央是一個小冰湖,湖面結了一層冰,将這裏的還在零上的溫度完全不放在眼裏。冰湖裏更是亮堂。
美得讓我窒息,家奶,真想帶你來這裏看一看,人間仙境啊!可我看了眼濃墨,他卻在發呆,浪費資源,可恥!
我慢慢接近冰湖,冰湖中央并不是像岩壁那樣隻有一種淡綠的光芒,而是五彩斑斓的,顔色……就跟上面石塊裏鑲嵌的那個鱗片一樣。
心裏些許期待,些許緊張,這裏如果真如濃墨所說發生了不止一世的愛情,那麽這裏面就有那個人所寶貝的東西。當我真正看到裏面的東西時,沒有緊張,沒有期待,隻有……害怕!沒錯,我害怕!因爲裏面躺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附着彩色鱗片巨蛇的蛇女,而她的臉和我一模一樣……
我回頭看着濃墨,全身發麻,突然手裏的蛇墜光芒四散,當即腳下一軟,栽進了冰湖,冰碎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濃墨反應過來了,他慌張的臉沒有看我的眼睛,而是看着我那條軟軟的拍打着冰面的巨大蛇尾,表哥,嗬。
“阿璇,過來。”濃墨坐在一旁,他的衣服也濕了。
我抱着身體,冷的直哆嗦,“我不要,你根本不是我表哥!”還牽我的手,家奶一直說我沒有性别意識,我現在有了啊。眼淚順着臉頰直流,啪嗒啪嗒滴在纏繞着我身體的尾巴上,我變成蛇妖了,那個蛇女進入到我的身體了嗎?剛剛濃墨抱我上來的時候,他說他都沒有看見什麽蛇女,就看見我這條大蛇了。
“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你舅舅家沒孩子,你本來就受到很多打擊了,再打擊一次,會吃不消的。”
“真的嗎,那我現在怎麽辦,唔,濃墨,我會被當成妖怪殺掉的!”我放聲大哭。
“阿璇,那我過來了。”他要站起來。
“不許動!”我大叫,濃墨又坐了回去。
“你很冷,嘶,我也冷,我們去生火好不好,會感冒的。”他試圖哄我。
“不要!你,你先把我的褲子找到……”我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尾巴,又忍不住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