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奶不敢相信,“璇子不要說胡話,沒人,雞怎麽會……”
“家奶,我們出去看看!”家奶想拉着我,可我已經一溜,下了床,開了燈,現在即使有小偷,也已經來不及了,家奶隻好答應帶我一起去看看。
我們開了後院的燈,後院的情景,我從來沒見到過,看家奶臉上的表情,我想家奶也從來沒有見過。隻見網内的幾十隻雞,全都一個勁地往外撲,網有的地方已經破了,有些雞已經鋪了出去,可是這些雞平時很聰明,哪裏破了洞就會集體往哪裏鑽,可是現在看到的這些雞完全沒有意識,雖然撞破了好幾個洞,可是在别的地方撲騰的雞,依然撞着網,猛力地撞擊讓它們已經血肉模糊,網上也血迹斑斑。
一個雞又撞破了一個洞,跑了,我跟上去,它跑到院牆那兒又開始往上飛,撞在牆上,依然死命地往上飛,直到終于飛過院牆,它要去哪兒?又或者說,它們集體要去哪兒?我看呆了,怎麽會有這麽邪門的事情?
我跑回家奶身邊,家奶說:“璇子,事出的很蹊跷,這些雞今天白天有沒有異常?”
我搖搖頭道:“我還給它們喂過食呢!它們的精神很好!”雖然它們現在……精神也很好……
家奶撿起了個連着皮的雞毛,“那就古怪了,璇子,雞跑的方向是哪邊?”
“不知道,我隻看見它飛過了北方牆,具體去哪裏不知道,它們是有方向的,翻北方牆,就肯定往北方去了,是村尾。”
“璇子,你去屋子睡覺,家奶跟過去看看。”我心裏特别害怕,總覺得事情詭異,看見了女嬰鬼,醒了就發生這種事,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家奶,這半夜出了這種事,還是不要跟過去了,明天天亮再去找找。剩下的雞我們一個個逮着拴起來,明天再去好不好。”
家奶搖搖頭說:“這些雞都中了邪,綁起來也會不停地動,直到死,現在還不知道什麽原因,不能對症下藥,家奶必須跟過去看看,不然這些雞就白養了,眼看着你們要放寒假了,過年沒雞怎麽行?你爸媽來了也沒好東西讓他們帶回去。”都這個時候了,還爲後輩着想,我心裏又一痛,這份愛我要怎麽去彙回報?我決定同意家奶去,條件是我也要去。家奶在我這裏,很少有拗得過我的時候,最後我和家奶一起去了。
臨出門時,我看了下鍾表,淩晨一點半。這時外面得多恐怖啊,我不敢想,家奶從桃樹上掰了好大一個枝桠,一路走一路拖着。路上響起了嘩嘩聲,寂靜的夜裏,聽得我毛骨悚然,我僅僅拽着家奶的手,我們帶了兩個手電筒。我偷偷地在黑暗中伸出舌頭,搜索者有沒有生物的存在,在黑白世界裏,我搜尋者亮點。除了經過屋子旁邊時裏面睡的人的亮點,就是樹上還未南飛的鳥兒的光,還有土裏的星星點點,一路上還有雞毛的掉落,順着雞毛走,應該就有可能找到雞。
跟着雞毛走,果然越來越接近村尾,正在走時,突然一隻雞又急急忙忙向我們奔來,然後越過我們,跑到前面去了。我和家奶趕緊跟過去,越走越覺得離我們今天下午烤山芋的地方近。等到了地方,停下來,原來真的是那塊凹地,十幾隻雞聚集在凹地,有的不是我們家的,原來不隻是我們家的雞中邪,我的脊背發涼,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黑夜裏,很多雞都在瘋狂啄食着凹地的一處,不斷發出咯咯聲,那裏有什麽?我們今天下午殘留的東西嗎?家奶讓我留在一旁,打着電筒過去看看,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這件事和下午的事究竟有沒有聯系?我的手心已經滲滿了汗。
家奶過去後,我拿着另一隻電筒照着她,她站到雞群裏一看,頓時臉色大變,擡腳就回來,拉着我就走,我沒弄清楚狀況,好像很嚴重的樣子,我們下午做了什麽禁忌的事?
我們以前也這樣烤過山芋啊,不也沒出事,我邊走邊回頭看,“家奶,雞怎麽辦?我們不是要弄清楚的嘛!”家奶捏了我的胳膊一下,示意我别說話。我心裏毛毛的,那一塊地方有什麽?這麽可怕?
回到家,我手心的汗還在不停地冒,可别是我們觸犯了什麽。關上門,我趕緊上床,鑽進被子裏,“家奶,快上來,不要關燈,快告訴我怎麽了。”我小時候很喜歡聽鬼故事,每次又愛又怕的,就鑽到被子裏聽,現在是半夜,更是覺得被子裏安全些。
家奶鑽到被子裏,“璇子,我們村有人可能犯了罪了。”
我一聽,慌了,我們烤山芋怎麽着也不會犯罪啊,“家奶,别吓我。”
“我們明天一早就去報警。”
“什麽事這麽要緊?”
“璇子,這世界上什麽最重要?”
我想了想,“是親人,是生命。”
家奶說:“很對,連生命都糟蹋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
家奶在說什麽啊?我不懂,家奶摸了摸我的頭說:“家奶一會兒告訴你,你别害怕,這世界上什麽人都有。”
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家奶,快說啊,你看到了什麽?爲什麽連雞都不管了?”我們明明說好了是去弄清楚真相的,可現在就這樣落荒而逃了。
“家奶看到了,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幕。”家奶說着眼淚就下來了,“家奶看見了雞啄開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嬰兒的屍體,這要不是溫度低了,都快要腐爛了。”我的脊背涼到了極點,我不是做夢,那嬰兒的鬼真的來找我了,那麽……我白天鏟子鏟到的就是那個裝着嬰兒屍體的塑料袋!我們……我們還在上面燒烤山芋!那氣味應該就是從地下發出來的,對了!我們家的雞是不是吃了在那裏烤的山芋才中邪的?
“家奶,禍是我闖的!我今天下午帶小虎他們去那裏烤山芋了,可是因爲味道和顔色都變得很奇怪,我們以爲壞了就又帶回來了,我,我還把它們弄碎了給雞吃。”
家奶打了我的腿一下,“你這伢子!不過這也許是孽緣,不這樣也就不會發現這樣一樁事情了。但是那裏還有别人家的雞……”
我低聲說:“那是我讓他們也帶了點回家……”
家奶又打了我的腿一下,“我們家的雞沒事,他們家的雞要是出點事,我們就得賠給人家了。”
“家奶,我,我睡覺時被壓了,可能就是你看見的那個嬰兒屍體,是個女嬰,她一直在哭,我沒弄清楚是夢還是别的,正好又出了這個事就沒說了,現在想想應該就是我白天去那裏,惹上的。”家奶已經無力打我了,夜裏,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流着血淚的女嬰,她看上去很無助,我慶幸家奶沒讓我跟過去,不然我現在閉上眼睛看到的還會多了女嬰的屍體。
第二天小鎮上就轟動了,都知道我們村幾戶人家的孩子都被鬼壓了,而且半夜的雞都發了瘋,最後在村後一個荒地找到好多磕死的雞,雞的屍體中間還找到了一具女嬰的屍體,警察把女嬰的屍體帶走調查了。這是流傳的版本,實際上是,第二天警察來了,女嬰的屍體被帶回去了,好多雞的屍體也被帶回去了,我和家奶還有幾個孩子也一并帶回去問話了。最後的調查結果是,我們鄰村一家沈姓,因爲生了三個孩子都是女孩,不是送人就是丢掉,而生下第四個還是女孩子,丈夫怎麽看怎麽氣,整天罵妻子的肚子不争氣,妻子也越來越讨厭這個孩子,就和丈夫用枕頭捂死了女嬰,跑到我們村的荒地埋了,誰知竟然被我們幾個熊孩子給撞上了。
家奶對這個十分痛恨,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我那個死去的小姨吧,作爲母親,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時代,沒飯吃沒有奶水還要去生産隊挑工養活一大家子,回來時發現自己的女兒竟然餓死了,沒有比這個更痛苦的了。那個時候農村的重男輕女思想實在太嚴重,包括現在還有一家幾個姐姐一個弟弟的,這就是典型的重男輕女思想。這麽說來,我這個不正常的女孩還算幸運,沒被爸嫌棄,然後再添上一個弟弟不要我。對于重男輕女,這個我無法評價,水太深。但是,不要自己的骨肉甚至是殘忍的殺害,我真的無法理解!
既然沒有責任心,就不要生下來!給了他們生命又殘忍的剝奪,這是怎麽做到的?如果有轉世輪回,一個靈魂好不容易投胎,卻沒活多長時間又要去輪回,都說子女是父母的債或福,而大多數是來要債的,這世不還,怨越積越深,以後會變本加厲。前面說到的是指生下來弄死的,而現在更多的是沒出生就又要去輪回的。打胎現象非常嚴重,舅舅曾經診斷過一個女子,這個女子是不孕不育,來找舅舅要藥方的,舅舅診斷出她打過三次胎,不孕不育純屬自己造成的。
女子的子宮就像一片溫床,子宮壁是土壤,打胎一次不僅損陰德,還會嚴重傷害自己的身體,這最明顯的就是子宮壁變薄,沒有土壤怎麽去孕育?打胎打多了,就無法孕育出小生命了。家奶說過,有一個女子,打胎多了,最後很容易滑胎,動一下孩子就掉了,沒辦法,就在床上躺着保胎,不小心一動,又滑了。所以,女子不僅要爲孩子着想,也要爲自己的身體着想,不管是生還是不生,都要考慮下小生命,沒做好準備,就不要随便賦予他們生命,既然給了他們生命,不是迫不得已,就沒有權利去剝奪,生命可貴!
這對夫婦的孩子死去時還是個嬰兒,不懂得害人,隻是她不知道爲何醒來時就在冰冷的泥土裏,沒有爸爸,沒有媽媽,隻有冰冷,好幾天都沒遇上人,恰好我們去烤山芋,隻能通過這種方法從冰冷的泥土裏出來,讓人發現,我覺得很心疼,如果能抱抱她,我願意。嬰兒被殺害,棄屍荒野,又沒被超度,時間長了,即使沒有多少意識,也很有可能變成惡鬼。
我不知道它們會不會長大,在我的以前的意識裏,鬼死了就停在那一刻了,可是現在卻又糾結于它們是真的長不大嗎?我那死去的小姨就是一個例子,她死的時候不會說話,不會走路,是睡在搖籃裏的。可是這麽多年來,她不僅長大了,還有自己的意識。聽過這樣一個事情,有一對夫妻的女兒已經四歲了,他們非常奇怪的是,四歲的寶寶經常對着空氣說話,還笑得很歡暢,夫妻倆覺得這事詭異,就去請人看了,原來女兒很健康,她隻是在和哥哥玩,這事不可能啊,一問才知道他們打過一次胎,沒想到那胎竟然是男孩,也就是和女兒一起玩的,若有心害人,那定是很可怕的。可是我又曾聽過有些嬰靈不會長大,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不管能不能長大,都是大人造的孽,要有始有終,實在沒有辦法,請給他們超度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