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南雲已經從中得知了美軍艦隊的存在,問題是,他是否已經确認那就是太平洋艦隊的航母編隊呢?尼米茲對此最爲關心。
從預測機動部隊何時何地進攻起,萊頓就幾乎成爲了一個無所不曉的神人,他認爲,從報告顯示的内容來看,南雲還沒有發現美軍航母。
尼米茲沉吟着又問了一遍:“你敢确定?”
萊頓回答:“是的,長官。”
尼米茲點點頭,他拿着報告走進作戰室,讓值班軍官按照報告内容,将特混艦隊可能出現的位置标注在地圖上。
從甘利發出報告的時間估算,目前特混艦隊與機動部隊相距150海裏,已進入了有效攻擊半徑。這意味着,戰事即将一決勝負。
甘利要想把特混艦隊的情形打探清楚,也确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就跟隔着玻璃向汽車裏面偷窺一樣,一方面得提防着被車主發覺後揍個臭死,另一方面,汽車裏究竟有幾個人,從外面看總是模模糊糊的。上午8點30分,甘利傳來最新報告:“敵艦隊中似乎有一艘航母殿後。”
南雲備感震驚,有一種誤入對方埋伏圈的感覺。他倒是也做了進攻美軍艦隊的準備,但準備得又不充分,能夠立即起飛的,隻有“飛龍”“蒼龍”上的36架俯沖轟炸機,以及“赤城”“加賀”已改裝了炸彈的魚雷機。
術業有專攻,日本海軍航空兵的專長,是實施魚雷轟炸,但俯沖轟炸的水平并不理想,效果也差,作爲水平轟炸機使用的裝彈魚雷機在命中率和破壞力方面,更是無法與裝了魚雷時相比。
還有更爲棘手的一點是,南雲派不出戰鬥機來爲轟炸機做掩護。他的“零”式已全部升空,有的在空中盤旋,有的在追趕中途島襲擊機群,還有的受了傷,不過這些戰鬥機的共同特點是,機上油料都已所剩無幾。
沒有戰鬥機掩護的轟炸機群會落得什麽下場?中途島的那五批襲擊機群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戰鬥機掩護,轟炸機群也不等于高枕無憂,但如果完全沒有戰鬥機護駕,那就随時會被人盯上,然後兇多吉少。
倘若早一點發現美軍航母,或早一點下決心,将“赤城”“加賀”上的裝彈魚雷機全部恢複原樣,就不緻如此狼狽了。
正在南雲後悔不疊的時候,友永機群已經返航歸隊。
“築摩”号巡洋艦起先把友永機群錯當成了美軍艦載機,其他護航艦艇則以爲是中途島新一批的襲擊機群,有那麽幾分鍾,它們都在七手八腳地朝天空開火,幸虧有人眼尖,認出是返航機群,這才避免了損失。
現在南雲面前又多出了一個問題,而且迫在眉睫。友永機群正盤旋着等待降落,其中的一些飛機經過遠距離飛行,油料已嚴重不足,在空中多待一秒,都有可能撲通一聲落海裏去。
覺得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核心幕僚往往能起到别人無法替代的作用,所以尼米茲會問萊頓,南雲則把臉轉向了源田。
源田這位機動部隊第一智囊的思維很簡單:“難道眼睜睜看着一百多架戰機因在海面迫降而報銷,任由兩百多名機組人員在海上漂來漂去,等待驅逐艦上前救援,這叫什麽事?”
源田向南雲和草鹿建議,先清理飛行甲闆,一邊把裝彈魚雷機送下機庫換魚雷,一邊回收友永機群,加足油料後讓其中的戰鬥機爲轟炸機護航。
如此一舉兩得的妙計,不是天才怎麽想得出來?源田鼓動他的主帥:“當機立斷的人是絕不會猶豫不決的。”
這話就好像在說,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做軟蛋。南雲自認爲是襲擊珍珠港的勝利者,哪裏肯做軟蛋,聽了源田的話,他立馬下令:“艦載轟炸機準備第二次攻擊,裝魚雷!”
計劃向中途島的第一次攻擊都沒開始,這又要換了。飛機可以起吊,那些笨重的炸彈和魚雷都要靠人工來搬運和裝卸,光1發炸彈都有800公斤重,卸彈人員即使穿着短衫短褲,也累得汗流浃背。
在莫名其妙的同時,有人隻能無奈認命:“你看看,又得重來一遍,這玩意兒弄得像是快速換裝比賽了。”
更多的人牢騷滿腹:“司令部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經過5分鍾緊張突擊,飛行甲闆清理完畢,友永機群可以降落了。接近上午9點,友永的最後一架轟炸機降落,隻剩下幾架戰鬥機還沒有回收。
南雲改變了原定的中途島航向,他一邊讓機動部隊後撤,以避開再度來襲的美機,一邊計劃給航母上的所有飛機都加足油,所有魚雷機都挂滿魚雷,以便在積蓄力量後,再向“含有1艘航母”的美軍艦隊發起全力進攻。
從理論上講,南雲的指揮稱得上無懈可擊,但在失去戰場主動權的情況下,所謂“積蓄力量”,隻能是贻誤戰機。
好運早已不在他這一邊,斯普魯恩斯和弗萊徹比他先走了一步,就這一步,便足以改變整個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