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爾曼的指揮下,突擊編隊實行迂回航行,在确定高木艦隊及其船團位置後發起攻擊,一艘日軍驅逐艦當即被擊沉。
杜爾曼的勇氣使他再度控制了局勢,高木開始有些慌了。明明是自家“長矛”魚雷在爆炸,他還以爲是盟軍的水雷在響——我進入盟軍預設的雷區了?
高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下令向北撤退。
随着夜幕逐漸降臨,暗淡的暮色和缭繞的炮火硝煙籠罩整個戰場,交戰雙方暫時都失去了目标,高木不清楚杜爾曼是否還在緊追不舍,而杜爾曼則産生出一個錯覺,他認爲高木艦隊是撤到西面,北去的很可能是運兵船團。
“護航艦隊已經西去,運兵船團在哪兒?”
杜爾曼一邊緻電萬隆司令部,一邊率領艦隊往北搜尋,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并擊沉日軍的登陸部隊。
突擊編隊原有九艘驅逐艦,除了沉的傷的、留下來打撈落水士兵的,剩下的驅逐艦已用完水雷,燃料也行将耗盡,必須返回港口去裝填魚雷和加油。
杜爾曼沒有選擇放棄,他乘坐“德魯伊特爾”号在前,帶着三艘巡洋艦繼續全速前行。他斷定日軍的運兵船團尚未抵達爪哇,時間還來得及。
飛機又一次扮演了“關鍵先生”的角色。日機很快追蹤到突擊編隊的運動方向,除及時向高木報告外,它們還在黑暗中不斷投傘投照明彈,盟軍艦艇的航線暴露無遺。
就像一間黑屋子裏的兩個高手,一個高手憑借感覺摸索,另一個高手卻依賴“夜視鏡”的幫助,隻需蹲在角落裏靜待殺機。
晚上10點半,高木的旗艦“那智”号發現了杜爾曼。高木将日軍艦艇平行排列,攔住了突擊編隊的去路。
如果杜爾曼擁有“威爾士親王”或“反擊”号中的任何一艘,一切将大爲不同,可惜他手中空空如也。當雙方距離縮短到不足八公裏時,一艘日軍驅逐艦向突擊編隊發射了一排魚雷,一發緻命的“長矛”魚雷鑽入旗艦“德魯伊特爾”号的船尾,這艘輕巡洋艦立即沉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幾秒鍾後,“爪哇”号也遭遇到了相同命運,這兩艘巡洋艦正好都是荷蘭軍艦。
當旗艦被擊中的一刹那,杜爾曼就知道他失敗了。
失敗往往比成功更能考驗一個人,杜爾曼完全有時間、有可能搭乘救生艇逃生,但他拒絕這麽做,他選擇和他的軍艦、他的幕僚、他的官兵一起沉入大海。
杜爾曼在生命中發出的最後一個信号,是讓剩下的兩艘巡洋艦趕快撤走,不要再去搭救落水的人,因爲直覺告訴他,那樣将會導緻整個編隊全軍覆沒。
接到信号後,剩下的兩艘巡洋艦迅速向南逃往巴塔維亞港,這才得以避免厄運。
在高木艦隊身後,便是計劃登陸的運兵船團。突擊編隊的窮追猛打,令今村不得不推遲登陸,有的官兵不由得抱怨起來,“海上啰唆事簡直太多了”。
很快,抱怨便被吃驚所取代。在他們肉眼所及之處,隻見赤黃色的炮焰來回閃動,轟隆隆的炮聲此起彼伏,黑夜被這場驚心動魄的炮戰完全撕裂了。
這是一戰後最大規模的一次海戰,從白天一直打到深夜。觀戰的日本兵雖然早已見慣了殺人如麻的場面,但海上的無情大殺戮仍令他們倍感震撼。
當兩艘荷艦沉入爪哇海,當黑色海水完全淹沒艦上的水手時,生與死的間隙變得比紙還薄。日本兵們有的欣喜歡呼,有的戰栗發抖,欣喜當然是自家打勝了,戰栗也同樣可以理解,那是一種後怕,假如突擊編隊有機會對運兵船團實施水平齊射,現在被海水吞沒的就會是他們,他們将和大多數運兵船一樣,成爲海底泥垢。
突擊編隊的攻擊,令第16軍的登陸時間推遲了24小時。在逃脫盟軍巡洋艦的追襲後,今村開始重新組織船團分别登陸,1942年3月1日深夜2點,其中的40艘運兵船到達了萬丹灣(今雅加達灣)。
萬丹灣位于赤道附近。赤道的天空看起來很低,星星也顯得特别亮,滿天星光照耀大地,連船體都能識别出來。
就在這時,海面上突然有數道光線劃過,日本兵一個個爲之驚慌失色:原來他們也有機會成爲海底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