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怎麽了來了?”北宮逸楞了老半天,這才怯怯開口,自打見着魏榮生,他便知道會有那麽一刻,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父皇不能來嗎?”北阙皇帝笑問。
北阙皇帝的反應大大出乎北宮逸意料,絕口不提裝病賣傻之事不說,更沒追究偷溜出宮之罪,反倒對他和顔悅色的。
北宮逸完全沒料想到,全身的寒毛都要立起來了有木有,傻愣愣地看着他。
“逸兒沒事吧,可有受傷?”見北宮逸沒答複,北阙皇帝追問道。
北宮逸愣愣搖頭,表示沒有。
出宮遇奇緣,偶遇小蛟龍,還十分親近自己;自打裝病後,一直對他不聞不問的父皇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對自己這般慈愛,北宮逸覺得他這一天都像是在做夢!
隻是北宮逸明得很,夢醒的時刻很快就會到來。
北阙皇帝很快不滿足于繞彎子,指指依舊還在給他臉色看的小蛟龍,問道:“這是什麽?”
北宮逸一時語塞,他自然不能跟父皇直言這是條小蛟龍,糾結了半天扯出一個蹩腳的答案,“娃娃魚。”
“娃娃魚?”北阙皇帝上前,雖是質疑小家夥的屬性,卻一眼都沒看它,炯炯雙目一直注視着北宮逸,眼神犀利無比。
“嗯,娃娃魚。”北宮逸用力點點頭,似乎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和北阙皇帝一般。
“父皇看着……怎麽不像呀?”北阙皇帝這等人精哪裏會給北宮逸喘氣的機會,“娃娃魚可沒有爪子,朕的逸兒不會真傻了吧?”
真傻了吧!
北阙皇帝這是一語雙關啊,這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老老實實交代,今天就是秋後算賬的時候!
北宮逸焦急萬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對上父皇犀利的眼神更是怯了三分,好在腦袋沒有完全當機,把問題抛了回去,“逸兒學識淺薄,想不出别的,不知父皇有何高見?”
北阙皇帝微眯着眼,略有所思地看着北宮逸好一會兒。
北宮逸被他看得直發毛,隻好偷偷求助,魏榮生趕忙過來解圍,“皇上,依奴才看來,這東西倒像條龍。”
北宮逸暗自後悔,魏榮生哪裏是來解圍的,他是來火上澆油的吧!
好吧,他果然是父皇的人,北宮逸要恨隻能恨自己求助找錯了人。
北阙皇帝屢屢胡須,順勢問道:“朕看着也像,逸兒覺得呢?”
“可能……可能是吧,”北宮逸回答得支支吾吾。
“肯定是!”
北阙皇帝給了個肯定的答案,随即直入主題,目标直指北宮逸一直回避的問題,“逸兒,父皇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咱現在就回宮,父皇立即昭告天下,北阙太子由你來當!”
“不!”北宮逸大驚,随即大聲拒絕。
這應該是這輩子他第一次對父皇說“不”字,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是痛苦。
“這事由不得你!”北阙皇帝早就習慣了說一不二,自然不會退讓,“想必你一定聽過‘得火金龍得天下’這句話,你既能與這家夥有緣,想必就是那個能得天下之人,你說這太子之位是不是應該由你來坐?”
北宮逸連連搖頭,什麽都顧不上了,索性和盤托出:“這家夥就是一條小蛟龍,充其量就是一條低等龍,逸兒哪有那個能耐與火金龍結緣!”
“朕就知道你認得!“北阙皇帝步步緊逼,“低等龍是龍,見過之人同樣少之又少,逸兒就不要再推辭了!”
說是推辭,明明就是在指責北宮逸不知好歹!
北宮逸急忙補充:“浣衣女子先于我見到,圍觀的那麽多人也都見到了!”
北阙皇帝哪還管得了這些,他認定北宮逸與龍族有緣就一定有緣,他才不在乎誰看到誰沒看到,況且就算看到的人多了去了,能親近蛟龍的也隻有北宮逸一個!
“你跟龍族有緣,必定是能被我北阙帶來昌盛之人!于公,你是天定的身兼振興我北阙之人;于私,你是我北阙的皇子,本就該擔起這個責任。這個太子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北阙皇帝搬出皇子的使命來壓他。
北宮逸退好幾步,連連搖頭,他努力了這麽久,舍棄了那麽多,爲的就是避免這一刻的到來呀!
北阙皇後雖說還坐着皇後的位置,地位卻早不及從前,一旦北宮冥失去太子之位,她的皇後之位也岌岌可危。
北宮逸一直都知道,冥兒是母後可以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了,他怎麽忍心恩将仇報,如此對待一個救過自己好幾命的恩人?
他最後的計謀早已被戳穿,他所有的努力通通都白費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難道他這輩子終究逃不過背信棄義的罪名?
北宮逸既心焦,又覺得可笑,一個月餘未見過自己的父親,就因爲一條蛟龍,生生給自己扣上非當太子不可這麽大的帽子,果然是“能者上位”啊。
就在北宮逸頭腦一片混亂之際,突然,火金龍三個字出現在他腦海,計上心來。
“不妥!”北宮逸第二次說了不字,語氣也堅定起來,“得火金龍者得天下,既然父皇那麽相信自己與龍族有緣,何不讓逸兒去尋找火金龍,爲北阙找到真龍?”
北阙皇帝一愣,顯然想不到北宮逸會這麽說,随即眼神立刻放出精光,活生生一個貪婪的守财奴見到金山銀山的模樣。
北宮逸見有戲,立馬添枝接葉:“如若找到了,北阙盛世指日可待,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找着,對北阙國來講也沒有任何損失,百利而無一害,不是嗎?”
北阙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北宮逸好久,表情分外凝重,半晌,終是緩緩點頭。
親情,就算再溫暖窩心,也敵不過權利二字。
北宮逸不着痕迹地一嗤,又道:“此番一去,不知何時歸來,能否歸來。逸兒自負生死,亦沒别的要求,隻求父皇答應,确保任何人都不準傷害冥兒和母後,包括父皇自己!”
冥兒,既然不能安安心心地在你身邊守護好你,就讓皇兄就爲你鋪好将來的路,遠遠地看着你走吧。
北阙皇帝大驚,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兒子,好像從未見過一般,什麽都沒說,就算默許了。
車輪滾滾,回宮的馬車裏,安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