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寂靜萬分,唯有漫天的白雪不斷地飛舞着,落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點一點地堆積起來。
擁香樓生意比起往常倒是差了許多,不過有錦瑟鎮樓,難免有些思來想去無法入睡的男人前來,隻爲美人一笑。
看着一批又一批進入擁香樓的男人,錦瑟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凝滞起來。
嬷嬷扭着屁股從樓梯上來,看着錦瑟衣着單薄地倚在扶手上,看着底下的燭火,有些心疼地替她攏衣裳。
“我的小姑奶奶,不是讓你乖乖待在房間裏嗎?怎麽好端端的出來了?也不怕凍壞?趕緊進去吧,我可是會心疼的。”嬷嬷一面說着,一面把她往房間裏面趕去。
不知道是真的心疼她凍壞身子,還是心疼她生病了,就不能繼續賣笑而損失的銀子。
錦瑟一聲不吭地被她推搡進房間裏。
房間裏面的炭火用的都是好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起擁香樓裏的其她姐妹,不知好上多少倍。
可是,給予她這一切的人,已經有一月未曾現身了。
想要去太子府找他,卻又害怕流言蜚語,派人傳書信給他,卻從來沒有回過,以爲是斷了聯系,可是太子府的人卻常常送東西過來。
錦瑟心裏猶如斷了線的琵琶似的,紛亂不堪。
聽說皇宮最近出了大事,倫王中毒,兇手不查,那邊,似乎也有很久沒有吩咐她做什麽事了。
該不會……也發生什麽事了吧?
“錦瑟,你怎麽了?外面等你的大爺可要排到門口去了,你臉上給個笑容,好讓我交差啊?”嬷嬷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這一個月太子不曾來過,正好讓那些垂涎錦瑟美貌的人乖乖掏出懷裏的銀子。
“嬷嬷,我今日沒心情,改天吧。”錦瑟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對着銅鏡梳發。
那個嬷嬷敢怒不敢言,臉色陰沉了幾分,無奈錦瑟是擁香樓的頭牌,不能對她怎樣。
“我的小姑奶奶,就算是嬷嬷求你了,你就去去吧!那些大爺銀子都已經交上來了,你這一改天,他們非要我的命不可!”嬷嬷無奈地拉扯着錦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
錦瑟冷笑:“是你自己接過來的銀子,我可不見分毫,你自己愛找誰找誰去,今日我沒空,還請嬷嬷不要打擾我清淨。”
那嬷嬷被她的話一哽,想要頂回去,卻又害怕太子明日過來,隻能暗暗吃了這個啞巴虧。
還想再勸說幾句,還沒有張口,錦瑟一雙桃花眼微挑,一臉不悅地看着她:“嬷嬷請便,我想休息了。”
在她眼神的注視下,嬷嬷張張口,想說的話卻全都咽進肚子裏。
讪讪地轉身離開,陰沉着臉色,猛地關上門,一臉不屑地碎碎念。
“不就是仗着長的好看,身後有太子撐腰嗎?老娘年輕的時候比你好看得多,也不見得有你這麽大脾氣……”
房間裏面頓時安靜下來,隻有錦瑟平靜的呼吸聲。
她輕輕地摘下自己的耳環,珠翠玉飾聲響個不停。
餘光瞥了瞥屏風的位置,清了清喉嚨道:“出來吧。”
不出片刻,一個黑影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身子單薄玲珑,一副面紗遮住全臉,隻露出一雙駭人的眼睛。
“你是……葉三小姐?”錦瑟憑着自己的直覺猜測。
葉霄蘿點點頭,雙眼微眯,打量着錦瑟:“不錯,這樣也能看出是我。”
錦瑟淺淺一笑:“怎麽?不敢見人了?把自己包的這麽嚴實?”
提起這個葉霄蘿的心裏便恨,目光冷冷一瞥,分明不想搭理她這句話,轉身背對着她。
“我怎麽樣用不着你管,我今日來,是給你帶一個東西的。”葉霄蘿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個青瓷瓶放在桌子上。
每次看到這些東西,錦瑟的心裏便一緊,她再清楚不過,這些東西意味着什麽。
可是,她還是想要自己親口再問一遍:“你什麽意思?”
葉霄蘿面無表情冷聲道:“這是鶴頂紅,要太子的命。”
“嘩啦”一聲,桌子上面的東西都被錦瑟掃落在地,她神情有些錯愕地迅速擡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上的東西。
她緊咬牙關,不讓葉霄蘿聽出她話裏的顫抖。
“太子畢竟是太子,最近倫王的事情還沒有消停,若是太子也死,恐怕朝野上下會亂套……”
葉霄蘿猛地轉身,步步逼近葉霄蘿,歪着腦袋質問:“讓你做,你就做,沒有那麽多借口。最遲明日,他們要見到太子的屍首,否則,後果你知道的。”
錦瑟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是葉霄蘿來對自己說出這些話。
當初認識她的時候,以爲是同病相憐,誰知,她竟然變成這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做事會留餘地的葉霄蘿。
到底,讓她殺了太子,是不是溫王的意思?
“這真的是溫王派人傳來的命令嗎?”錦瑟不相信地問道。
隻要不是,她就可以推脫不做,能拖多久是多久。
葉霄蘿緩緩地湊近她的面前,冰冷的眼睛無神,沉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頓時,猶如被人定住一般動不了。
錦瑟呆滞地站在原地,隻覺得渾身冰冷。
這次,再也逃不掉了麽?
窗戶一開一合,風緩緩地吹進房間,良久,便無影無蹤。
錦瑟緊緊地攥着那瓶鶴頂紅,身子癱軟地坐在地上。
她竟然會舍不得,舍不得……
出了擁香樓,葉霄蘿的身影直往皇宮的方向走去,卻在路過溫王府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
熟悉的場景和畫面映入眼簾,她的腳步一時怔住,在溫王府的門口徘徊不定,腳步前進,複又退縮。
如此反複不下幾十次,終究,她還是沒有跨出那一步。
蒼雲寒,你我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現在進去又有何意思?将來的事情我也不想強求,但是那個和瑟,我一定會找出她的真面目。
讓你知道,讓你後悔,這麽久以來都信錯了人。
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溫王府,殊不知身後兩個神不知鬼不覺的身影緊緊地跟随着她。
冥王府内,魅風從半空中一躍,筆直地落到了書房門口。
敲門進去,蒼冥絕沒有擡眼,依舊盯着自己手上的東西。
“王爺,已經有所動作了。”魅風沙啞的聲音有些怪異。
蒼冥絕這才擡頭看他一眼,一雙眸子冰冷無情:“說。”
“屬下派出去的人剛剛回報,葉霄蘿隻身一人去了擁香樓,最終落在一個叫做錦瑟的人的房間裏。”魅風低聲答道。
擁香樓?錦瑟?
蒼冥絕放下手中的筆,身子支在一旁,面色有些難看:“做了什麽?”
魅風想了想,如實答道:“兩人的說話聲音很低,沒有聽見具體說了什麽。隻看見葉霄蘿将一個青瓷瓶給了錦瑟,錦瑟便大驚失色,将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随後葉霄蘿便離開。”
擁香樓,錦瑟,太子!
這三人本就有關系,是他沒有去深究而已,沒想到,錦瑟竟然也是溫王的人,暗中埋伏在太子身邊,隻爲了給他這緻命的一擊。
痛快,實在痛快。
若不是今天打探到,他怎能把事情往擁香樓上面聯想。
蒼冥絕點點頭:“你繼續看着葉霄蘿,再派幾個人到錦瑟的身邊,我每天都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魅風應了是,整個人如同鬼魅一般,轉眼便已消失不見。
蒼冥絕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爲這靜谧的夜晚,增添了一絲神秘色彩。
自從上次一事之後,段貴妃竟然沒有一絲懷疑,一度以爲是自己老了,也沒有多說什麽。
溫王進宮找過她一次,問及了葉霄蘿的時候,卻被她一一否定。
結果,溫王竟然要以搜宮來證明葉霄蘿在這個地方,卻被段貴妃一棍子給打了。
“逆子!這裏是本宮的寝殿,豈容你爲非作歹?”段貴妃怒不可遏。
被她打了一棍子,溫王的氣勢倒是弱了一分,不敢和段貴妃擰着來,否則,都不會有一個結果。
“母妃,這件事情你若是隻聽信她的片面之詞,一定會誤會,兒臣願意把事情的經過詳說。”溫王跪地叩首。
段貴妃更是氣的渾身都在顫抖,一臉憤怒地盯着溫王:“本宮聽信誰都是本宮的事情,你要是敢在本宮面前對蘿兒不好,休怪本宮不講情面。”
見段貴妃誓死保護葉霄蘿的模樣,溫王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勸說她的時候,便任由她去。
“母妃,兒臣知道了,兒臣今日隻是來探望母妃的,見母妃無事,兒臣便安心了。”溫王臉色郁郁地就要離開,卻被段貴妃叫住。
門外的宮女全都被她支開,房間裏面隻剩下兩人。
一時間,就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段貴妃四處看了看,緊緊地關上了門窗,神秘兮兮地湊近溫王。
“母妃,您這是怎麽了?”溫王皺眉疑惑道。
段貴妃深吸一口氣,在他的耳邊緩緩地落下幾個字,就如同石頭敲在溫王的心上似的。
他有些怔怔地回頭,劍眉微皺,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此時正在思考着什麽,漸漸深沉。
退回後面的椅子良久,溫王都沒有坐上去,聲音冰冷的似乎不像他自己的。
“母妃,你可知道,這是殺頭的死罪?”溫王一臉凝重。
若是不知,她也不會這麽去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我知道,但是不成功便成仁,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條路了。上次我試探過皇上,他根本沒有要換太子的意思,這就說明,皇上已經認定了他就是蒼葉國的皇上。”段貴妃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