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壺試驗品在丫鬟們的口中反響很好,她們看着手裏的漏壺,争先恐後地拿去試驗一番,裝了水在裏面,隻需要微微地傾斜着,就能絲毫不落地澆着每一朵花。
知道了漏壺的方便性,蕭長歌立即派人去做了幾十個過來,成爲了府裏唯一澆花指定用品。
看着府裏的設備有了飛躍性的突破,蕭長歌很是得意,如果能把這裏發展成爲一個具有現代化設備的地方,那他們的生活就能方便不少。
離進宮赴宴的日子也不遠了,蕭長歌的心裏如同一汪平靜的死水,根本波瀾不起來。
魅月在寅時就把她叫了起來,說是要梳一個繁瑣的發髻,然後搭配衣裳,趕在卯時就要進宮,雖然宴會是在晚上,但是早晨要去各宮拜見各位娘娘,這是宮廷的禮數。
多麽繁瑣的禮數!
蕭長歌還沒完全清醒,閉着眼睛任憑她擺弄着,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就有人幫她穿衣裳,迷迷糊糊之間不知道穿了多少件了,擦了臉之後,才覺得人清醒了一些。
“魅月,這是幹什麽?”蕭長歌看着銅鏡裏無數隻手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疑惑不解地問道。
“王妃,這個是宮廷面聖的妝容,還有服飾,都是進宮面聖要穿的。”魅月一一地解釋道。
看着眼前無數的胭脂水粉,蕭長歌就覺得頭大,就算是在現代,她都沒有化過這麽濃的妝,看着銅鏡裏面的猴屁股,她就覺得頭大。
“魅月,不要化了,幫我洗掉吧,就用平常普通的妝容和服飾進宮就行了。”蕭長歌支着下巴,挑着方才畫好的遠山眉說道。
魅月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啊了一聲,頓了頓才反應過來:“王妃,您真的要這樣做?可是……”
蕭長歌不耐煩地道:“沒有可是,就這樣吧。”
說罷便伸手摘了頭上插着的多重花色的首飾,一些珠玉翡翠丁零當啷地放到了梳妝台上,頭上隻剩了一根芙蓉玉簪子和耳邊配套的芙蓉耳墜子。
魅月見狀,深知自己也改變不了什麽,便揮手遣退了身後的一幹小丫鬟,打了一盆水進來爲她擦淨胭脂。
擦完胭脂以後看起來幹淨,清爽多了,蕭長歌伸了伸懶腰,身上的衣裳也讓魅月換成了之前進宮時穿過的青綠色宮裝,看起來就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明。
這樣确實比方才那個樣子看起來好多了,不過如果這樣就進宮的話,那些人難免會議論他們冥王府不懂禮數。
不過她畢竟是個奴婢,不能對主子的行爲進行議論,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長歌。”
蒼冥絕推着輪椅到了她的眼前,臉上戴上了冰冷的金屬面具,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同鷹肇般。他今日也換上了一身暗藍色的朝服,衣袖上紋着金邊,身上紋着的龍活靈活現,看上去更加冷傲如霜。
蕭長歌一轉身目光便有些呆滞住,她現在再見他戴面具的感覺已經截然不同了,一晃神的功夫總能想起他刻意隐藏在面具下的容貌。
“怎麽穿的這樣素淨?”他微微皺眉,狹長的雙眼有些疑惑。
難不成他也要自己穿的花枝招展?
“這樣不好嗎?”蕭長歌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低頭抿了抿唇。
蒼冥絕又離她近些,将她的裙擺整理了一下,語氣裏有些寵溺:“好,你怎麽穿都好,我們走吧。”
蕭長歌的嘴角這才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任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出了房間,外面的天色才剛剛蒙蒙地亮着,四處都是一片朦胧的霧色,院子裏的杏樹結的柚黃的果實也被籠進了一片白白的蒙霧中。
房間裏面點着的燈火和霧色交相輝映,燃着紅紅的顔色,蜿蜒在看不清的盡頭裏。
兩人用過了早膳,便坐上了馬車向皇宮的方向奔去。
皇宮蕭長歌也不是沒有去過,就連天牢都去了一回,可是沒有哪一次她的心情比這次還要沉重的。
馬車緩緩地駛在去皇宮的路上,外面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蒙蒙的亮光灑在了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
進了皇宮,蕭長歌推着蒼冥絕等候在承晖殿外面,此時門外已經候着很多的皇子,蒼穆修玉樹臨風地立在門外,猶如一棵蒼勁的松。蒼雲暮前些日子因爲得天花而吃了蕭長歌的一個悶虧,此時見了她,也沒有說什麽。
尤爲刺目的就是蒼雲寒,他身着一身绛紅色的朝服,除了顔色不和蒼冥絕一樣,其他的花紋紋路都一樣,他穿着卻比蒼冥絕多了一份痞氣,蒼冥絕穿着則是貴氣。
他深邃的目光透着危險的光芒,此時正微微眯着雙眼,嘴角輕輕上揚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蒼冥絕和蕭長歌。
數月不見,沒想到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
身上也不見她穿戴着該有的王妃宮裝和配套的首飾發型,反而穿戴簡單,頭上點綴着一支芙蓉玉簪子,眉毛修長精緻,額邊有幾縷散落的發絲,她一伸手便挽到了耳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
她眼裏隻有坐在輪椅上的蒼冥絕,看着他時,滿眼裏都是溫柔的光芒,蒼雲寒眼裏的意味更加深沉了。
待她走近,蒼雲寒便更加往她身邊湊了湊,故意擦過她的身子對着蒼冥絕噓寒問暖:“四弟,數月不見,身子可好些了?”
他這麽問就是故意的,爲了給蒼冥絕難堪,他明明知道蒼冥絕臉上的傷口和腳傷是不可能治愈的,還特意問他這種不可能的事情。
蕭長歌皺眉瞪了他一眼,礙于周圍都是皇子王妃,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側過身子站到了蒼冥絕的另外一邊。
蒼冥絕将她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緊地掐着,若不是戴着面具,估計周圍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危險猙獰的表情,隻是他冰冷如寒川一樣的目光此時已經出賣了他巋然不動的身子。
“勞六弟挂心了。”蒼冥絕僵硬着聲音,目光直視着承晖殿的大門,不再多看他一眼。
他臉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容,這樣才能更加肆無忌憚地審視蕭長歌。
直到皇上身邊的公公安逸之出來宣報可以面聖之後,一幹人等便進去請安。
皇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上面繡着龍形的圖案,整個人被一團端肅之氣圍繞着,看上去威嚴奪目。
向他請過安之後,他便召集着衆位皇子去了禦書房談事情,而蕭長歌目送他們離開之後,便自己去了禦花園散心。
蕭長歌逛的無聊,除了花就是花,走近一個亭子裏坐下和魅月聊天。
皇宮就是好,随處可見的亭子裏都擺放着一些瓜果點心和茶水,供人随時飲用。
正好有蕭長歌喜歡的豌豆黃,她迫不及待地撚了一塊來吃,囫囵吞棗地咽下去之後,便聽魅月道:“王妃,這裏是皇宮,您要注意您的身份,奴婢進宮也沒幾次。”
“怕什麽?我怎麽吃東西關他們什麽事?”蕭長歌有些無奈地皺着眉頭。
魅月還想再勸誡幾句,身後就突然傳來了一個香甜軟軟的女聲,可是那個女聲裏卻帶着不屑和鄙夷:“喲,這是哪裏來的鄉野村婦,怎麽吃個東西都這麽沒規矩?”
兩人回頭一看,亭子外面的階梯上緩緩地走下來一個身着紫色宮裝的女子,頭上梳着少女的發髻,插滿了玉飾,随着她每走一步,便随處響個不停。
那女子原是逛着禦花園渴了,來這亭子裏喝口茶休息一會,可是還沒下亭子,便看見一個穿着随意,打扮素雅的女子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糕點,天生的高傲和優越感讓她忍不住對蕭長歌進行批判。
這一說倒也沒什麽打緊,她說一說也就過去了,沒想到蕭長歌轉身之後,卻是那樣一副宛若天人般清亮渾然天成的畫面,那張精緻小巧的臉蛋讓她開始暗歎上天的不公平,所以便處處爲難。
“這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那女子擰着修眉,靠近蕭長歌的時候刻意用手帕捂着口鼻,像是她的身上有多麽不敢靠近似的。
蕭長歌冷漠地看着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子,一看這打扮就是達官貴胄的親眷,她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皇宮自然不會放一隻蒼蠅進來,我當然是從正宮門口坦然地走進來的,你要是有什麽意見就去問皇上,對了,我的吃相不文雅,要不然你吃一個給我看看,我學習學習。”
她清亮明朗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傳入耳中,隻見那女子的臉由白變綠,由綠變紫,幾種顔色來回變化了一下,最後跺跺腳,惡狠狠的盯着她:“真是鄉野村婦,連說話都這麽沒水準,本小姐和你說話,真是髒了嘴。”
說罷,得意地看着蕭長歌,就等着她發飙。
可是蕭長歌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深,她環着胸,眼神故意将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兩眼,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道:“一個人要是從自己的語言上失了涵養,那麽那個人外在表現得再高貴,她也是一個連鄉野村婦都不如的人。”
言罷,拉着魅月轉身就走,和她笑談着,“魅月,今天碰上了一個自稱爲小姐的人在禦花園裏說笑話,我們去告訴一下大家,讓她們也跟着樂一樂。”
蕭長歌氣死人不償命,這番話全是說進了那女子的心坎裏,轉身的功夫,還沒邁出腳步,身後的衣領就被人抓住。
“不許走,給我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