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氣确實有些微涼,蕭長歌嫌厚重的披風太麻煩了,所以經常偷懶不披,便在裏衣裏面多加了一件衣裳。
也不知是不是裏衣太薄的緣故,風每次都能穿透那層衣裳,直勾勾地鑽入自己的肌膚。
愣神的功夫,蒼冥絕已經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看着她道:“低頭。”
蕭長歌挑眉看了看他,心裏升騰起一股暖意,配合地低下了頭,看着他将披風系好一個蝴蝶結,再直起身子。
“你今天一天都去哪裏了?”蕭長歌有些不快地問道,一天都沒有見到人影。
蒼冥絕握住她的手,走向了旁邊的一處石桌坐着,上面就是略微有些夢幻的紫藤花架,她擡頭看了看,低下頭,捧着茶喝。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反而說道:“溫王從雁門回來了,還在雁門救了了葉府三小姐葉霄蘿,過幾日父皇要設宴款待葉家的人,我們幾位皇子都必須攜帶家屬一同前往。”
蕭長歌細細地聽着,找出了話裏的重點,疑惑道:“葉家人?皇上爲什麽要專門設宴款待他們?”
而且能讓皇上款待的人一定有着不同凡響的來曆,今天蒼冥絕和自己說這番話也不是隻是爲了說說,其中一定還藏着更大的秘密。
蒼冥絕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目光裏微微泛着一層波瀾,墨色一般的瞳孔裏似遍布淩厲的刀鋒。
他的聲音悠長遠揚,沉重地如同晨鍾一般:“葉家人是一個很特别的存在,他們曾經和這個江山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現在在城外過着宛如天人一般的自在生活。”
他目光看向了蕭長歌,又道:“當初蒼葉兩家人聯手打下了江山,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但是皇位隻有一個,他們誰也不想因爲一個皇位和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所以葉家祖先便和自己心愛的女子舍棄了江山,隐歸山林。從那時起,我們的祖先便規定了一條凡是太子都必須娶葉家的女兒爲妻。”
蕭長歌認真地聽着蒼冥絕的話,這是她第一次知曉這個國家的由來。
原來這蒼葉國就是由此而得名,以兩個開國功臣的姓氏作爲國家名字,爲是爲了紀念兩人曾經攜手打下的這江山。
可令她難以想象的是,古時候這種權利的糾紛下,竟然還能有舍身取義的那種人,爲了兄弟的情誼和心愛的女子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現如今,還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一點呢?蕭長歌深深地爲葉家祖先而折服。
她想了想,贊許道:“葉家祖先這不求名利,隻爲情誼的做法真是讓人大爲折服。”
蒼冥絕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蕭長歌,點點頭。
這葉家祖先的做法确實讓人折服,可是現在誰還能爲了兄弟情義和心愛的女子放棄高高在上的皇位呢?就算是他……他看了一眼身邊閃着大眼的蕭長歌,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情沖擊着他的心髒。
蕭長歌恍然明白了什麽,突然道:“那麽,唯一的太子妃人選就是葉府三小姐,太子必須娶她,而這次溫王救回了她,葉家人爲了感謝溫王,就會和他走的很近。”
蒼冥絕有些贊賞地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緩緩道:“葉家人一直以來都十分高傲,但是爲了明哲保身,沒有和任何一個朝廷中的人來往,這次溫王想用他救了葉霄蘿的事情來和葉家攀關系,我隻怕他會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原來如此,若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選擇和朝廷上的人保持距離,當初退出權利的争奪就是爲了不再和朝廷接觸,如今再和朝廷上的人走的太近,難免會遭人懷疑。
這葉家人看來也不是泛泛之輩,看起來和什麽都沒有關系,實則已經将所有的關系網都摸得很清楚。
蕭長歌淺淺地笑着:“看來這次設宴,是一場鴻門宴了!”
皇上在心底還是對葉家人存在忌憚的,這次不僅僅地爲了單純地款待葉家人,還是爲了看看葉家人這些年有無什麽變化。
蒼冥絕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伸手撚了一塊豌豆黃喂進她的嘴裏,又用指腹輕輕擦了擦她嘴邊的碎末,含笑地盯着她看,又端了一杯茶水遞給她。
吃了送進嘴裏的豌豆黃,蕭長歌還真的有些噎人,就着他的手将茶水一飲而盡,頗有些滿足地問道:“那這次進宮,需要我做什麽嗎?”
蒼冥絕搖搖頭:“不用,我們一切如常。”
蕭長歌支着下巴盯着他俊美的眉眼,修長的修眉微微地皺了起來,略微思索了一下:“冥絕,到時候進宮,你要把面具戴起來。”
蒼冥絕點點頭,她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樣,他沒有上朝這麽長的時間,一進宮就讓大家看到他的臉傷已經好了,這對他還有蕭長歌都很不利。
兩人正說着,蕭長歌拿着茶杯喝了一口,眼見魅月拿着一個鐵桶從長廊那邊走了過來,身後跟着一大串的丫鬟,人人手裏都拿着一個鐵桶,一溜煙地跑了過來。
“王妃,王妃,您要的東西。”魅月放下鐵桶,指着身後一排奇形怪狀的鐵桶說道。
蕭長歌站起身一一地在鐵桶的周圍饒了一圈,選了一個最貼近她想象,最能制造出一個澆水的漏壺。
“長歌,你要做什麽?”蒼冥絕微微皺着眉頭,目光中泛着疑惑的光芒。
蕭長歌拿着鐵桶拍了拍,試了試軟度,點點頭,朝蒼冥絕露出一個笑容:“我要用來做一個漏壺,以後澆花比較方便的。”
“下人是做什麽吃的?竟然讓你操心這些?”蒼冥絕眉峰微蹙,不滿滿溢。
一個堂堂的王妃,竟然親手做漏壺,像什麽話!況且,他也不願讓蕭長歌操心這些府上的事情。
聽着他不快的聲音,身後的那些丫鬟們全都低下了頭。
蕭長歌瞪了蒼冥絕一眼,整天就知道吓人,反駁道:“我怎麽就不能做了?魅月,我們走。”
言罷,不顧蒼冥絕黑成煤炭的臉色,拉着魅月邁步離開這個院子,魅月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随着她走。
蒼冥絕冰冷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無奈,丫鬟們顫顫巍巍地低着頭,心裏已經準備好了一場受罰的來臨,可是良久沒有等到蒼冥絕的命令,再擡頭時,他已經推着輪椅往長廊那邊去了。
蒼冥絕推着輪椅跟着蕭長歌的身影來到了東院的一間房内,她已經準備了一些鑿子,釘子,以及剪刀什麽的工具,他不敢相信除了醫術,她竟然還能拿起這些東西?
“魅月,把長釘和鑿子給我。”蕭長歌靜靜吩咐道,連看也沒看身後的蒼冥絕一眼。
魅月應了是,拿了兩樣東西遞給她,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疑惑地看了一眼蒼冥絕,朝他飛去一個“該怎麽辦”的眼神。
蒼冥絕伸手接過了那把長釘和鑿子,推着輪椅滑到了蕭長歌的面前,她修眉微皺着,面容隐隐有着不快,他便道:“怎麽做?”
蕭長歌一轉身就看到他握着長釘和鑿子,一手拿着鐵桶,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樣子,他疑惑地看着蕭長歌,隻等着她開口。
“用這兩個東西将壺嘴敲出密密麻麻的圓孔就行了。”她話音剛落,蒼冥絕已經将一個小鐵桶放到了膝蓋上,開始鑿孔。
他的動作并不是很熟練,因爲要密密麻麻的孔,所以鑽的比較細緻,隻是這裏沒有塑料漏鬥,否則就可以做成壓噴式的噴頭來澆花。
“小心。”她忍不住提醒道,每見他鑽一個孔,她都要皺一次眉頭,小巧精緻的眉眼上總要皺成一個包子樣。
蒼冥絕對她的提醒充耳不聞,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着釘子和鑿子,“砰砰”的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畔,眼見着他一點一點地将那些孔一個一個地鑿出來。
這釘子仿佛不是釘子,是專門爲他而生的,好像一放在他的手裏就有了魔力似的,越鑽到後面,他的手藝就越精緻,做的不僅有速度,也有技術。
難不成古人學東西都這麽快嗎?還是隻是蒼冥絕?或者是他的智商比别人高了那麽十幾點,蕭長歌看着他微微感歎了一下,人比人,氣死人!
“好了,看看是不是你要的。”蒼冥絕将戳好孔的漏壺遞給了蕭長歌,目光裏深藏着的是無奈的包容和寵溺。
蕭長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過漏壺放在自己眼前瞧了瞧,确實是自己想要的那種,朝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意,大眼彎成了月亮船,深情地注視着他,又從懷裏拿出了手帕替他擦汗。
在她靠近蒼冥絕的時候,他目光突然一沉,伸手撈過了她的脖頸,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輕輕地吻着她的頭發,聲音十分沙啞:“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會控制不住。”
他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傳進蕭長歌的耳裏,她的臉有些微紅,猛地伸手推開了他,沒人要他看了,真是。
“我去把這些拿給丫鬟們,讓她們實驗。”蕭長歌扭捏地起身,拿着手裏的漏壺試驗品便出了門。
留下有些錯愕的蒼冥絕在房裏淩亂,合着他用他金貴的手做出來的東西是要給那些丫鬟用?早知如此,何必費那麽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