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屋内亮着紅燭,明晃晃地照亮着房間。
可這明亮的燭火卻讓蕭長歌覺得分外寒冷,她腦海中全是蒼冥絕冷漠的眼神和狠戾的氣息,好像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一個人手裏,他說殺就殺。
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而生。
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魅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王妃?”
“進來吧。”蕭長歌深吸一口氣,将腦袋裏想的東西全部抛空。
說完沒一會,門“吱”一聲被推開,魅月手裏端着一些藥酒棉花進來,放在旁邊的桌子說道:“王妃,王爺讓我來給您上藥,方才王爺氣消進書房還不忘您臉上的傷,可見王爺是很牽挂您的。”
一個乳白色的瓶子立在那裏,旁邊是一圈棉花,蕭長歌斜眼看了一會,懶洋洋地靠在了床邊。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還沒有消失幹淨,此時看見藥水,好像更疼了。
“恩……”蕭長歌淡淡道。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臉上有五個凸現的巴掌印,醜陋地印在臉上,魅月從梳妝台那邊拿了銅鏡過來,她接過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小巧精緻的鵝蛋臉左邊印着一個紅色的五指印,清晰可見,額上有幾縷碎發落下來,左額上磕了一塊青紫色的痕迹,原先裝扮好的發飾也淩亂了,怎麽看都像是剛剛受過淩虐的女子。
她凄冷一笑,蒼冥絕看了自己這副樣子也難怪他生氣,或許她真的不該對那些生命産生憐憫之感。
放過了别人,他們卻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他們不放過一條生命,又怎麽能指望别人放他們一條生路?
生命的價值都是同等的,憑什麽自己要甘願受傷?
魅月用棉花沾了一些藥酒,輕輕地在她的臉上擦拭着。
“王妃,不要說是王爺了,就是我看到您這副樣子也會勃然大怒的,王爺全是因爲太過在乎您的緣故才會對那些人下手的。”魅月一邊沾藥酒一邊說道。
觀察着蕭長歌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魅月又道:“這兩天王爺一直讓我暗地裏保護您,可是今天下午突然一個黑影将我引開,我追了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是有人故意将我引開,就連來接您的管家也許到了同樣的事情,我連忙回府禀告給王爺。”
說到這,魅月頓了頓,反觀下她的臉色道:“王妃,您别怪我多嘴,王爺他對您真的很用心。”
擦完了她臉上的傷口,魅月又檢查了一下她身上是否有傷口,沒有找到時才松了一口氣。
蕭長歌的臉上一直沒有表情變化,魅月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講,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兩人冷戰,明明兩人都互相關心着對方,卻都不肯低頭。
魅月考慮着是不是要把蒼穆修給的玉镯的事情告訴她,她就懶懶地側了側身子,低低開口:“魅月,你先出去把,我一個人靜一靜。”
魅月點點頭,退了出去。
夜晚的風刮的很響,蕭長歌整個臉都埋在枕頭裏,身上卷着被子,宛若蛇一樣緊緊地纏着。
突然天空打起了一聲驚雷,明亮的閃電劃過夜空,沉悶了這麽多天的天氣終于在這一刻涼爽了,不一會,就是雨點打落到地面上的聲音。
外面響起了傾盆大雨,“噼裏啪啦”的雨點聲砸着。
蕭長歌翻了翻身,突然想起了同樣的一個雨夜裏,那人冰涼的唇緩緩地貼上自己的唇……讓她不要走……
她猛地坐了起來。
額頭上沁出微涼的汗。
爬起來到窗邊拿下了支着的木架,關了窗,可惜桌子上已經被雨水打濕。
她拿了油紙傘出門,冷風刮起她的衣裙,雨點砸在傘上發出了一陣噼啪聲。
“王妃,這麽大的雨您怎麽出來了?奴婢給您拿件披風吧?”迎面走來一個丫鬟,見是蕭長歌連連驚奇道。
蕭長歌搖了搖頭,正想越過她走過去,又轉身叫了她:“哎,你知道王爺在哪裏嗎?”
“回王妃,王爺此時在書房。”丫鬟低頭回道。
揮揮手,沒有說什麽,撐着傘走過院子,地面上的青石闆積滿了雨水,蕭長歌踩上去,走到書房門口時,外裳已經被雨水打濕。
伸手正要敲門,舉起在半空中的手突然頓住,又放了下來。
裏面的燭火亮着,她咬咬唇,不知怎麽竟有一絲退意。
猶疑了一會,還是轉身離開。
而書房裏面一雙如鷹肇般銳利的眼神随着門外那個纖細窈窕的身影來來回回,最後眼睜睜地看着她消失在門口。
裏面的人将外面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王爺,王妃來了又走了,您怎麽不出去呢?”江朔疑惑不解。
兩人冷戰,他們也不開心,好不容易王妃來到這裏,說不定就有示弱的意思,王爺怎麽任憑她離開呢?
江朔怎麽會明白?
他冷冷的目光盯着門外,他有多麽想出去,可是他就算出去了,蕭長歌會怎麽說呢?
大不了這次和好了,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避免不了冷戰。
他想要的是牢牢攥在手心裏的那種掌控感。
蒼穆修和今晚的事情讓他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可是如果蕭長歌不明白,再低頭都沒有用。
蒼冥絕收回目光,轉而問道:“牢裏的那個人吐出幕後真兇了嗎?”
江朔知道他問的是今晚那個想要傷害王妃的人,想了想道:“還沒有,不過我們查出了那人祖籍是連濱的,在老家因爲常常調戲良家婦女而被趕了出來。後來來到京城,無意間遇上了一個江湖組織,便幫着他們做事,一連奸殺了十幾個婦女,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
蒼冥絕點點頭,冷冷道:“繼續盤問,一定要問出黑手是誰。”
話音剛落,門外就出現了一個黑影,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房間。
一個身量高挑,面容剛毅的男子俯身對蒼冥絕行了一禮,聲音是别樣的沙啞:“參見王爺,屬下看守不當,地牢的那人自盡了。”
自盡了?他不是死士,嘴裏也沒有含毒,如果不是受不了拷問的痛苦,就是背後的人勢力太大不敢說。
“怎麽自盡的?”蒼冥絕眼睛眯成一條縫危險問道。
“趁人不注意,一頭撞到了劍上。”
“魅風,你去查這件事的幕後真兇,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查出來。”蒼冥絕冷聲道。
魅風接了命令,應了是,又問了有沒其他吩咐,才退了出去。
吩咐完魅風出去辦事,蒼冥絕單手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根芙蓉白玉簪,外面精雕細刻着芙蓉花樣,十分簡單明了。
他目光深沉如水。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次日清晨蕭長歌便早早地醒了過來。
王府裏的一切正在慢慢地蘇醒過來,外面院子裏的青石闆積攢了一夜的雨水,此時正嘀嗒嘀嗒地接受着樹葉滴落的雨水,落下去形成一圈波紋蕩漾。
蕭長歌拿了醫藥箱走出大門,清晨的街道安靜而又明亮,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子邊,偶爾有一陣微風刮過。
“王妃,您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您披件披風吧,快要入秋了,天涼。”魅月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她的身後,還未回神,肩上就多了一件奶白色的披風。
“謝謝。”蕭長歌自己系上帶子,綁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王妃您千萬别這樣說,折煞奴婢了。”魅月連忙道。
自古長幼有序,尊卑有别,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奴婢,怎麽能承受的起蕭長歌的一聲謝謝呢?
兩人站了一會,管家駕着馬車從那頭趕來,“噓”一聲停在了大門口,魅月扶了蕭長歌上馬車,自己也随管家坐到了駕車的地方。
“魅月,你怎麽上來了?快下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萬一你感染到天花怎麽辦?”蕭長歌挑了簾子,催趕道。
魅月哪裏敢下去,自從昨晚蕭長歌差點出事之後,蒼冥絕就安排了她時時刻刻都要跟在她的身邊保護着,寸步不能離開。
“王妃,臨王的天花差不多好全了,我自幼習武,又有内力護體,感染不到的。”魅月笑道。
可心裏卻酸酸的,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過自己,自從自己被冥王救了一命之後,她就發誓要誓死效忠冥王,可如今蕭長歌的一語關心,她發現自己對王妃多了一種感激。
蕭長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古人仗着自己有内力老是用它來說事,以爲有了内力就能百毒不侵?
一路到了臨王府門口,遠遠地就聽到了裏面一片喜氣洋洋的聲音,丫鬟身上也沒有穿着防菌服,一見到蕭長歌下了馬車,立即迎了上去,歡天喜地:“冥王妃,您來了,王爺醒了!”
按理說也應該是這個時候會醒,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段貴妃坐在床頭,一勺一勺地喂着蒼雲暮喝糖水,一副羨煞旁人的母子情深模樣。
“母後,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兒子這病的時間裏都是您在照顧我。”蒼雲暮低低道,段貴妃又執了濕手帕替他擦嘴。
“謝什麽?傻孩子說什麽傻話,這些日子都是冥王妃在爲你治病,沒有她,你的病還好不起來。”段貴妃閃爍着眼神,她是個明白人,知道要把是蕭長歌爲他治病的事情說出來才能緩和一下他和蒼冥絕之間的關系。
蒼雲暮臉上的震驚之色藏不住,蕭長歌竟然會爲自己治病?
還沒說什麽,蕭長歌便從門外走了進來,放下醫藥箱便道:“治病救人是醫家的本分,有人鐵石心腸專門想着害人,所種下的罪孽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一語雙關,她不僅暗地裏指葉皇後所做的事情,也是指這次臨王生病的事情,讓兩人面上皆是一陣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