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幹坐着也不是辦法,于是丹青往床裏面躺了趟,對司空幻招了招手:“小叔……你睡床上吧。這張床夠大,我們兩個一起睡綽綽有餘……”
司空幻斷然道:“不用。”
他隻是暫時上了這個安王的身體,其實并不想讓這具本不屬于他的身體靠近青兒一分一毫。
他隻是希望能利用這具身體陪着她、保護她。
丹青跳下床,一把将他拉到床邊:“我們睡兩個被子,這樣就避免男女有别了啊……”
話畢,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粽子,縮在裏面,隻把腦袋露出被外,看着司空幻,一副你要不睡覺,我也不睡覺的樣子。
司空幻無奈歎息一聲,便坐過來,裹着另外一床被褥,睡在她旁邊。
司空幻目不斜視地閉上眼,而丹青側則過身,眸光在他的臉上逡巡。
忽然,心底生出一絲邪念。
如果安王突然死了,小叔是不是就可以長久地待在他的身體裏了?
可是,她怎能任意剝奪别人的生命?
呸呸呸,丹青搖搖頭,甩掉自己的胡思亂想,便倒頭陷入了夢鄉。
第二天,丹青先醒過來,對司空幻輕聲喊道:“小叔……”
可是沒有回應,窗外攝入一絲天光,原來黎明已經到來,小叔應該走了吧。
她再度垂目看向安王,既然小叔已經走了,那麽幻術消失,他赫然已經不是小叔的樣子,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長相平庸,看起來十分軟弱的男子。
他睜開眼,醒了過來,正看到郁丹青。
頓時吓了一跳:“你,你是誰?”
丹青冷笑一聲:“我是誰?”抽出匕首擱在男人脖子下:“我自然是你新婚的妻子……”
“你是段……?”
“叫我段小姐。”
“好,好,段,段小姐。”
丹青從懷裏拿出一顆藥丸,塞入他嘴裏:“這是牽肌丹。如果沒有我的解藥,會肌肉萎縮腐爛而死。”
安王被丹青的匕首和牽肌丹吓了個魂飛魄散,滿臉的畏懼。
真是個草包!仿佛她說什麽,他都會照辦。
丹青在匕首上吹了一口氣,道:“我來自南疆,我們南疆崇拜魃神,而祭祀魃神的一件寶物被大禹軍隊掠去,藏在了珈藍寺,你若能幫我把那件寶物找到,我就會給王爺解藥,您看如何?”
“啊?珈藍寺?那是皇帝一手掌管的秘密機關,我,我怎敢觸碰?”
丹青一巴掌扇過去,将他的衣裳都打散了:“你不是跟阮妃交情很好麽?可以讓阮妃幫你找啊?”
“好好,我立刻進宮,求阮妃幫我去找。”
丹青淡淡道:“我隻給你三天的時間。否則你就等着肌肉萎縮而死吧。”
十天爲限,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她希望速戰速決。
安王既然同意幫忙,丹青便撤下匕首,安王臉色慘淡地跑出了新房門,唉聲歎氣,宮裏的皇帝和阮妃給他娶的這個段小姐,簡直是個母老虎。
那些仆婦丫鬟都等在門口,看到新郎衣冠不整地從新房跑出來,頓時大喜,然後又是憂慮。
新郎新娘似乎入了洞房,但是新郎似乎被新娘給揍了。
房間裏,段小姐的聲音慵懶悠揚地傳來:“晚上記得來我房裏,如果你敢不來,你知道後果會怎樣!”
安王揉着太陽穴,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答複:“好的好的,我會準時回來的……”
唔!丫鬟仆婦們集體驚歎了一聲。
段小姐真的好兇!不過她勒令安王晚上去她房間,這未免也太性急了吧!
看段小姐那纖細的樣子,竟然在那個方面需求十分旺盛!
兩天過去了,安王娶的那個段小姐情欲旺盛,夜夜糾纏安王,讓安王日漸疲憊,性格更加懦弱了……
這件事傳入了赤炎耳中。赤炎吓了一跳,慌忙去禀告勤政殿。
于是這天早上丹青剛送走司空幻,便傳來敲門聲。
安王也婉轉醒過來,連續兩晚,他回到房裏,還未踏入房間便會陷入昏迷,醒過來便是第二天早上了,連這個女人對他做了什麽都不知道。
安王正懊惱,丹青已經打開房門,擡起眸子。
眼前站着的,是一個臉色冷漠的男人,而丹青乍看到這個男人,微微張着嘴,連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竟然是大禹的皇帝——孤光啓!
此刻她易容的臉皮下,那張真正的臉已經發白。
若不是脂粉厚厚的遮住了她的臉色,她恐怕要暴露她忐忑的心緒了。
外面仆婦太監丫鬟窸窸窣窣跪了一大半:“快,快點,還愣什麽?跪下來……”
丹青這才回過神,從容地在地上跪下。
安王從床上跳下,觸及皇帝明黃的龍袍還有漆黑的鳳目,心底一陣害怕,撲通一聲立刻跪下來:“陛下駕到,臣有失遠迎……”
丹青心底冷嗤一聲,闖入人家的卧房,要在現代可是犯了私闖民宅之罪。
“起來吧。”孤光啓目光在房間裏逡巡,在床上散開的被褥上停住,眸底微微一凜。
丹青起來,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和孤光啓隔開一段不小的距離。
而孤光啓眸子卻緊緊盯着她,上前一步,頃刻又将她籠在他漆黑的眸光裏,那阖黑冷漠的眸光似乎藏着什麽鋒利的東西,稍不留意便會戳入她的肌膚,甚至她的心髒。
丹青心底有些慌,難道他認出易容的她了麽?
孤光啓睇了丹青許久,卻轉頭對安王喝道:“日上三竿不起床,你這是犯了祖宗宗法!把安王拉下去,送入禮敬司面壁……”
大禹約束皇親國戚的律法裏的确有勤勉一條。
安王雖然起晚了,但是不至于送到禮敬司去面壁吧。而且安王是他的皇兄,理應給幾分薄面,可是孤光啓一點面子都不給。
丹青不想安王被困,因爲她還要讓他幫忙找珈藍寺的秘密,還要找青銅古棺。
其實,她也不擔心安王把她想找青銅古棺的事情告訴阮芷。
告訴她,更好。
因爲阮芷一定很好奇青銅古棺,一定會發動自己一切力量去找,說不定就能讓她找到,到時候她和小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将青銅古棺截過來,豈不是完美?
“還拄在這兒幹什麽?”孤光啓厲喝一聲:“安王,你去宗人府面壁!還要朕再說一遍?”
安王立刻對皇帝磕了一個頭,擦着頭上的冷汗,自己當先出門,随着那些侍衛太監去禮敬司了。
走了半步,安王忽然想起什麽,又回過頭,對段小姐欲言又止。
丹青道:“你放心,我會幫你的。”言下之意,他被困禮敬司,即便不能幫她找青銅古棺,她也會把解藥給他。
安王放了心,便走了。
孤光啓沉吟半晌,問:“幫他?你怎麽幫他?你有資格幫他?還是有能力幫他?”
丹青覺得奇怪,他怎麽這樣質問她?段小姐跟他很熟麽?
她現在可是段小姐的樣子,他應該沒認出她吧。
丹青臉色變了又變,幾般表情全都落入男人的眼。
孤光啓逼近一步,道:“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麽?哪怕一身侍奉一個陌生的平庸的男人也在所不惜?”
丹青睜大了眼,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他是不是已經發現她是誰了。
丹青看了他許久,隻見他眼睛血紅,臉上滿是失望。
他大概以爲她真的和安王洞房了吧?!
既然安王被他監禁,看來指望不上了。不如她直接表明身份,讓孤光啓去幫她找青銅古棺吧。
如果他對她心懷愧疚,應該不會不幫。
丹青轉過身,伸手想要揭開臉上的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恢複真容。
忽然,孤光啓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側低聲道:“不用恢複本來樣子。”
丹青赫然一驚,原來,他果然發現她是郁丹青了。
但是他依舊讓她繼續僞裝。
丹青依言不再動,轉過頭來,望向他,腦子裏卻是他醉倒在藏經閣,那句醉意朦胧的話,他說他好遺憾……
丹青低垂下眼簾,不再看他,正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孤光啓道:“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來大禹,究竟想要得到什麽?”
丹青終于擡起眼,重新看向他,眸底已經恢複平淡:“放了安王吧。”小叔夜裏會上安王的身體,所以她希望安王安然無恙。
“他值得你對他這樣麽?”他反問。
“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隻有想不想這樣做。”丹青道:“我可以把我的目的告訴你,但是不要牽扯無辜的人。”
“無辜?”他冷笑一聲:“他連續兩夜跟你同床共枕,這叫無辜?”
丹青有些不耐煩,不過還是小聲解釋道:“我給他吃了牽肌丹,隻是爲了威脅他幫我找一樣東西……”
他神色有些放松,原來,他們是逢場作戲。
丹青繼續道:“如果你可以代替他幫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我自然願意将此事托付給陛下……”
“陛下?”孤光啓顯然覺得這兩個字從丹青口中說出來,多麽的見外。
他淡淡道:“什麽事?”
“我要找關于南疆魃神的秘密……還有珈藍寺藏着一口青銅古棺……我想找到那個古棺……”
“爲什麽?”他微微斂目。
丹青自然不會說她是爲了讓小叔通過魃神的力量複活。她隐藏一半,說了一半:“因爲東鎮教和狐族内亂,我要借助魃神的力量去平叛……”
“終究還是爲了司空幻吧……是不是?”他倒是敏銳。
丹青搖搖頭:“也是爲了我熱愛的子民,我不想狩魔人和狐族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