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段沉淵,黑龍,司空幻他們都消失不見,隻有蕭衍回來了……
丹青幾乎要絕望大哭,蕭衍安慰道:“我們找到司空幻,将他從煉獄帶出,他告訴我們,地獄之門不止一個,所以他應該是從别的地方出來了。至于爲什麽不願意從這裏出來,我也不清楚,不過段沉淵已經去追他了……”
蕭衍見丹青不太相信他的樣子,解釋道:“你和我都吸了段沉淵一口氣,如果他死了,你和我絕對活不了。所以他一定安然無恙,他如果安然無恙,一定會把司空幻弄回來……段沉淵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答應你的事情還是會做到。”
丹青終于相信了蕭衍,松了一口氣,如果真的可以從别的門出來,那就再好不過。
“我從鏡子裏,沒看到黑龍……”
蕭衍道:“我們在營救司空幻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插曲……黑龍受了傷,跟我們失散了……我想黑龍隻要找到門,就應該會安全出去……”
以段沉淵超凡的能力,絕對不會把自己封死在鏡子裏吧。
事情既然如此,她隻能相信他真的能把司空幻和黑龍都帶出來。
事已至此,鏡子的地獄之門關閉,祭台也用不着保護了。
外面都是叛軍,這個練功房已經不能久待。
丹青和蕭衍殺出一條血路,準備離開鬼戎太子東宮,可是走到門口,丹青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向東宮的後山方向。
孤光啓爲保護祭祀台,裝作鬼戎太子,将叛軍引向後山。
西戎王沒去抓他,而是返回練功房,大概是發現他是假的鬼戎太子了。
他現在是安然無恙的麽?
蕭衍大喊道:“郁丹青,亂世容不得片刻的遲疑,否則性命不保。我們現在該快點逃出東宮,逃到城外太子的親衛營,等太子回來,自然會和我們會和。而你在愣什麽,還不快走?”
丹青幽幽地道:“他一個大禹的皇帝,爲何爲了我以身犯險?他真的誠心悔過了麽?”
蕭衍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郁丹青抿緊唇:“你們進入鏡面後,鬼戎的叛軍圍住了東宮,爲了引開叛軍,孤光啓裝作鬼戎太子去了後山……現在,身死未蔔……”
蕭衍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冷笑一聲:“或許,他已經死了。”
丹青遲疑着道:“我,我想去看看。”話畢,不管蕭衍,當先轉身跑向後山。
沒跑幾步,蕭衍沖過來,攔住她。
“讓開!”
蕭衍一字一字問:“事到如今,你還想跟他在一起?”
郁丹青堅決地搖頭:“不,好馬不吃回頭草。”
“那你用不着見他。他的生死和你無關。”
“可是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守護祭台,都是爲了你們……”
蕭衍忽然朝她灑出一包粉末,她打了個噴嚏,有些頭暈目眩,下一刻,蕭衍該死的竟然伸出拳頭,一拳頭将她敲暈。
丹青瞬間陷入黑暗……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蕭衍扛起郁丹青,朝着城外奔去。
鬼戎太子後山,被逼到懸崖之上的男人扔掉金色頭冠,輕描淡寫地一丢,正砸向鐵塔王的秃頭。
鐵塔王大怒:“大禹皇帝,你言而無信,既然讓你的阮妃策動我們叛亂,爲何中途又裝作葉赫瞳的樣子引開我們?我鬼戎人最厭惡欺騙,你把老子當猴耍,老子讓你命喪黃泉。”
孤光啓站在懸崖之上,黑發随風舞動。
男人在冷風中不斷地咳嗽,體内的寒毒折磨着他的五髒六腑。
雖然寒風逼人,他卻揭開大氅,将紫色大 氅扔到山崖之下。
孤光啓咳嗽許久之後,道:“一群烏合之衆,既然想要朕的命,那就來吧……”
什麽皇帝,什麽地位,什麽君威榮耀,什麽性命,隻要他願意,統統可以抛棄。
這些年,他過得有多不快樂,隻有他自己知道。
夜深人靜,窗外都是慘白的月光,而他的心裏都是難以排解的孤獨。
身體都是寒毒帶來的痛……
吐血的時候,血液越來越黑,他知道寒毒是無法治愈了。
他不想過這樣痛苦寒冷孤獨,高高在上卻高處不勝寒的日子。
所以,他選擇去犧牲自己,幫那個女人,挽救了她,也等于挽救了他自己的心……
他不想帶着歉疚,過自己的下半輩子。
“陛下……”忽然一個白衣女人從人群中走出:“堂堂一國之君,隻身入敵營,已經犯了大忌。若再在鬼戎意外而死,你對得起前幾年跟随您打仗的将士們的艱苦付出麽?就算不在乎别人,那麽想想你自己,能夠登上皇位,是多麽不容易,你若輕易就放棄你自己,那麽恣意妄爲,對得起您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麽?對的起您的母妃麽?對得起我麽?”
“阮芷……”孤光啓淡淡地勾起唇角,扯出一抹自嘲:“我寒毒侵入肺腑,與其受到病痛折磨,不如痛痛快快活一次。不給自己人生留下任何遺憾……”
“寒毒有藥可治……”
“朕最不喜歡吃藥。”
他今夜仿佛喝醉了的醉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見說不動孤光啓,阮芷隻好轉身對鐵塔王道:“鐵塔王,今日看來都是一場誤會,你我可是最好的盟友,目的都是幫鬼戎國廢黜鬼戎太子。況且大禹數十萬西北軍在邊境線安營紮寨,若大禹皇帝死于你的手上,西北軍即刻揮師攻打鐵塔西戎兩部,想必這種情況是你不願意看到的吧。若你讓我和陛下離開,我西北軍則全力配合二王,推翻鬼戎聖皇和鬼戎太子的統治,指日可待……”
鐵塔王冷哼一聲:“若不是大禹陛下有個能幹的阮妃娘娘,真是昏君一個……”
阮芷又對孤光啓道:“陛下,快到我身邊來,我們這就回大禹京都……讓蘇問他們全力研制寒毒解藥,一定會治好您……”
“阿阮,爲何要對我這樣好?”孤光啓道:“我不值得……尤其我想起了以前,越發覺得你面目可憎……你何必對我這樣好?”
阮芷眼睛噙着淚:“阮芷自始至終都愛着陛下。隻要陛下對我笑一笑,我對你所有的怨恨都會煙消雲散……”
“這可是……天下最偉大的真愛啊……”孤光啓的聲音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自嘲。
她愛他,愛的要毀了他……給他中下寒毒……掌握了他三分之一的軍權和朝政……
他們性格不合……她卻說對他充滿愛。
多麽諷刺。
阮芷見孤光啓神色複雜,心想,莫非他還惦念着郁丹青?
眯起眸,阮芷一字一字道:“陛下,您不離開,難道是等着郁丹青來後山找你?”
孤光啓冷哼一聲,卻不說話。
不過心底,真的有那麽一點希冀。
希望她能過來,哪怕隻是看一看他是否死了。
有替他收屍的心,也算是一種慰藉。
阮芷繼續道:“陛下您恐怕要失望了……東宮的戰鬥結束了……那個女人已經和她的情郎離開了……你爲她将叛軍引到這裏,她卻和她心愛的人趁機跑掉了……”
孤光啓臉色微微一滞。
“陛下,難道您心底還不夠清楚麽?事到如今,時過境遷,您對她的意義已經淡如雲煙……你的生死,已經引不起她半點的垂憐……何必放棄驕傲,作踐自己呢?”
在阮芷缥缈而殘忍的聲音裏,孤光啓垂目望着幽深的深谷,忽然很想縱身一躍。
他果然向前走了一步,縱身直直墜入深谷。
阮芷瞳孔睜大,發出一聲尖叫。
忽然,一頭大雕從谷中升起,接住了下墜的男人。虛驚一場。
孤光啓站在大雕的脊背上,對她遠遠喊道:“看你吓的!朕什麽大世面沒見過?沒那個女人那樣脆弱……死?對朕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他越飛越高:“我先回大禹了……”
阮芷望着越來越遠的白色身影,幽幽歎息道:“陛下不帶上我麽?”
原來他依舊那麽驕傲,始終不想跟她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