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幻點點頭,然後問:“小白确然被月神給帶走了嗎?”
什麽?小叔竟然知道小白的事情了?
眼淚瞬間流下。
司空幻伸手攬住她肩膀:“青兒莫哭……小白經此劫難,并不是壞事,被月神帶走,說明他還有救……”
“小叔,月神真的能讓小白起死爲生麽?”
“我相信月神有這個能力……但是,她一定讓你拿别的東西作爲交換,是麽?”
丹青點點頭:“我要去定州城找孤光啓,把他手裏的月光石還給月神……”丹青歎口氣:“我以爲我不介意,可是沒想到我介意了。他的手下們放棄我,他不懲罰他們就是縱容他們,說明他也同樣放棄了我。雖然我不想他爲了我而影響他的前途,可是我也爲我自己感覺委屈。如果真的讓我再見他,我一定會惱恨他……爲什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反而逃得遠遠的……”
“剛好有個機會。”司空幻道:“我被耿大将軍派去攻打定州城的起義軍。那起義軍領袖就是孤光啓……你跟我同去,在戰場上會一會他如何?”
……
大禹太平了千年,這兩年卻狼煙四起。
先是鬼戎公主死于大禹鎮南王府,鎮南王以謀逆之罪被誅殺,然後鬼戎軍以爲鬼戎公主報仇爲借口侵犯大禹邊境,甚至分兵兩路去南疆,已經占據了南疆最大氏族木衣氏族的都城麗城,一把火燒掉南疆大國師段家的夜煌山莊……
這個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
然而,越是亂世,便越是大時代。
大時代,總是要出英雄。
帶着五千軍隊,挑動西北奴隸販賣重鎮定州城十萬奴隸起義……
這個震驚整個大陸的事件發生後,各個國家的皇庭和各地藩王才赫然發現,南疆近來聲名鵲起的段家三公子段夜凰竟然就是本該誅殺在聖陵的大禹鎮南王孤光啓。
他占據定州城,自立爲王,或許是爲了表示敵對大禹朝廷的決心,名号都沒改,依舊稱爲鎮南王。
鎮南王孤光啓,反了!
鎮南王反了後,各地藩王蠢蠢欲動,荊楚的楚王和東海的東海王都一并反了。
短短一個月,大禹全國各地竟然有7個藩王扯起反旗,二十餘次農民暴動……這些事件幾乎動搖了整個大禹千年來穩固的統治。
于是大禹皇帝終于坐不住了。
本就被誅殺的皇子竟然沒死,甚至成爲反了老子的第一人?皇帝震怒,然後卧床不起,在床榻上緊急召集重臣,決定立刻派兵絞殺鎮南王。
封建社會就這樣,父殺子,天經地義。子叛父,則似乎天理不容。
皇帝命令駐地離鎮南王最近的西北耿家軍去攻打定州城的鎮南王。
而耿墨池将軍派來他的禦用心腹大獎蕭宏業(司空幻)和郁青去定州城平叛。
二十萬的平叛大軍在定州城外30裏駐紮,與定州城内的鎮南王軍森然對峙,仿佛大戰一觸即發。
司空幻正在研磨軍情地圖,喊道:“去叫郁将軍來……”
可是小兵過了一會兒回複:“郁将軍說她要去定州城秘密勘察,所以易容改裝,去了定州城。”
丹青去定州城最大的裁縫鋪,試了好幾身衣服,終于選定一件最貴的。
如果她狼狽地站在孤光啓面前,一副被抛棄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讓她的大仇人阮芷和榮恩等人見了,莫得丢了自己的臉面。
所以丹青決定隆重打扮自己,然後再去見孤光啓。
他的态度對她來說,很重要。
若跟他對峙後,她發現他真的故意抛棄她,那麽她今生也不必再爲他執着,哪怕他是這一世她唯一愛過的男人。
拿得起,就放得下,在感情上絕對不要婆婆媽媽,拖泥帶水。
即便她被抛棄了,她也是要以最完美的樣子跟他重逢。
丹青穿好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黑龍化爲一塊黑色玉佩,正挂在她的腰間。黑龍可以在玉佩裏打坐練功,若丹青有了危險,他還能快速沖出……
丹青就這樣,潛入了孤光啓的臨時鎮南王府。
剛落地,忽然嗖的一聲,一個黑衣人影掠過,拍了拍她的肩膀。
丹青扭過頭,正看到一個戴着鬼面具的狩魔人,似乎還是那個總是挑事兒的那個,發現她藏亵褲的那個……
“我搜遍了整個鎮南王府,可是沒找到月光石,或許月神大人說得對,你才是找到月光石最有效的方法……”
“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丹青忽然有些好奇。
他探口氣:“爲什麽執着于知道我的名字?”
“因爲……”丹青道:“我喜歡過一個男人,他也戴着鬼面具來找過我,我今生最大的奢望就是,他能當着我的面摘下面具,告訴我他叫孤光啓,他很愛我,一直都在等我……可是,他中了一種毒,足以忘卻我的毒,或許永遠沒機會當着我的面摘下面具,對我告白他愛我了……”
鬼面人愣了許久,或許是被丹青那凄冷的語氣和眼神感動了,便點點頭,摘下了面具:“郁姑娘,以前多有得罪,我名叫厲南星,是南疆的苗人……”
月光下,他的臉清秀英俊,很年輕,可惜……不是孤光啓。
原來,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這個世上,真的沒有人能代替他在她心底的地位。
不管多少人跟他一樣的穿着,一樣的打扮,都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麽她一概都不稀罕。
丹青唇角勾起一抹固執,這一刻忽然決定,不管孤光啓怎麽對她,她都要讓他恢複記憶……
因爲還在期待,他能親口告訴她,他是鬼面人,親口告訴她,他愛她……
看到丹青那失望的眼神,南星撓了撓頭:“郁姑娘,你一定要完成月神大人交給你的任務啊,拿到月光石……當然,我奉勸郁姑娘一句,作爲一個姑娘家,還是别藏男人的亵褲了……那個男人心底明明有一個叫阿囡的女人,你爲何要橫插一腳,去搶奪那個心已經屬于别人的男人呢?”
話畢,厲南星便飛出大院。
聽到厲南星最後一句,丹青忍不住氣岔了氣。
以前厲南星認爲他是個男孩,覺得她藏繡着女人名字的亵褲太惡心,現在知道她是個姑娘,竟然覺得她藏人家男人的亵褲是要橫刀奪愛?
明明是鬼戎太子觊觎她,好麽?她才不屑那個鬼戎太子。
厲南星這小子真是個幻想狂!
丹青此刻正站在一棵櫻花樹下,正準備罵死那個該死的臭小子,忽然看到櫻花樹下落了一張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厲南星竟然把鬼面具丢在這裏了,不由地撿起來,忽然,一陣風吹過,落英缤紛,遠處傳來一陣說話聲,而兩個熟悉的身影已經相依相伴,緩緩地朝着櫻花樹走來。
丹青捏着鬼面具立刻跳上櫻花樹,與此同時,孤光啓扶着一個女人走過來。
一身銀色铠甲,如此豐神俊朗,眼神清冷桀骜,阖黑冷漠的眸底仿佛藏着一個乾坤。
此刻的他,唇角蕩起一抹笑意,美的就如同這盛放的櫻花。他扶着一個小腹微微隆起的女人走到了櫻花樹下,那個懷孕的女人,不是别人,是阮芷……
丹青坐在樹上,目光定在阮芷隆起的小腹上,再也無法挪開。
“夫君,這一仗不可掉以輕心……你一定要安全回來……”
“護好自己,護好孩子……比什麽都重要……”
丹青默默地聽着,他的聲音越發地溫柔,卻越發地如同利劍,生生戳入她的心頭。
風仿佛在此刻停住了。
佛說,若說無緣,爲何浮生三千,獨獨與你相見?
若說有緣,爲何三尺落花,一夜月光,就此無語?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奪走你一切的壞人卻擁有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是否會感覺到這個世界如此可笑?
如果看着所愛之人已經有了别人,你是否心底會生出一種叫做錐心之痛的苦痛?
阮芷懷孕了……
她竟然懷孕了!!!
原來,時間藏着這世上最烈性的毒藥,毒的人眼睛生生逼出了眼淚,心生生掉了一塊肉。
丹青唇角勾起一抹凄厲,眼淚一滴一滴,從眼眶擠出來,落在了櫻花花瓣上,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上。
忽然,或許是她咬牙切齒的動作太劇烈,樹下的人又是身經百戰,格外敏感,孤光啓阖黑的眸子忽然上挑,看向櫻花樹頂,然後赫然發現了她。
一躍而起,将樹上藏匿的女人一把抓到樹下。
他的手鉗子一般掐住她的脖頸,待看清楚眼前這個女子,眸子一閃而逝的則是巨大的震驚:“是你?”
阮芷也看到了她的樣子,張着嘴,難以置信的樣子:“她,她不是死了麽?”
全天下都在傳說,孤光啓的妻兒已經被段家砍頭,死相凄慘。
可是那個女人卻出現在這兒。
丹青清楚地聽出,他們應該早知道她被段家困住的事情。
既然知道,爲何當初不去救?
他愛的無非是這個天下,所以絕不能爲了她而停留。
明明盛裝打扮過的容顔,此刻卻看起來那麽凄慘和狼狽。
丹青慘笑了一下,趁着孤光啓震驚,狠狠掃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将手上鬼面具戴在臉上,一句話不說便沖到牆角,一躍而起,瞬間消失不見。
孤光啓依舊滿臉震驚,等到他反應過來,那個女人已經如大鵬展翅,飛到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再也抓不到。
“夫君,死的是她收養的孩子,她卻沒死,不過她好像加入了狩魔人……她爲的一定是你的月光石。”
孤光啓盯着郁丹青遁去的地方,眸底翻卷着巨大的波濤。
阮芷的話一直在耳邊回旋:“死的是他收養的孩子,她卻沒死……”
……
丹青回到西北軍軍營,脫下绫羅綢緞堆砌的華服,狠狠地用剪刀撕扯剪掉……
她從來不知道多愛一個人,直到她知道如何恨的時候。
忽然剪刀戳到自己手指頭,她也不覺得疼,用剪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好幾道血口子,鮮血流淌下來,她的心才會舒服,她好像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大腦一片空白,隻有自虐才會感覺一絲輕松和安慰。
一陣風吹來,她腦子有片刻的清醒,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在自虐?
看着手腕上一道道傷口,她有些震驚。
爲何此生愛上一個男人,要如此的痛苦和焦慮?
前世愛上祁陽哥的時候,她是多麽的大方和從容。
爲何到了這一世,遇到了這個男人,她失去了以往的從容和雲淡風輕?
可是,他是被人下了桃花落,才會将她傷到如此,她何必去怪無辜的沒有意識的他?
可以不去恨他麽?畢竟他是自己曾經藏在心尖尖的人。
可以放下這種讓自己痛苦讓敵人稱快的自殘行爲麽?
忽然,司空幻奔進來,看到丹青滿手的鮮血,頓時走過來,劈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郁丹青,若你不珍愛你的生命,那就讓我殺了你……你不許糟蹋我喜歡的……”
他 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沖口而出的話讓他和丹青都覺得震驚。
“不許我糟蹋你喜歡的……什麽?”
司空幻抿起唇,過了許久,才斬金截鐵地說:“反正我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不許你糟蹋我喜歡的這具身體……”
“小叔,這是告白麽?”
“随便你怎麽認爲……”
丹青長久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 她開始拿繃帶纏着自己的手腕傷口處。
司空幻喊道:“你受傷了,我來幫你包紮。”
丹青便伸出胳膊,讓他幫她包紮了。
司空幻低下頭,動作格外的小心,仿佛怕自己的動作會拉扯她的傷口,讓她疼。
“小叔謝謝你,當我被人遺忘和抛棄的時候,你還能覺得我的珍貴,讓我不感覺到那麽自卑……”
丹青歎口氣:“明日雙方開戰,讓我做前鋒……總要有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