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說,我可以幫你的堂姐換一張她心目中最爲美麗的臉龐。但這天下,從來都沒有白得的東西,她若想要美麗的容顔,自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我才給她選擇,至于她最終的選擇又是什麽,在明日午時之前,你我都不可能知道。”
雲曦輕歎了口氣。
“堂姐的心事,我是知道的。我們雲家的女孩兒不多,但除了堂姐之外,似乎各個都得到了老天的偏愛,容顔都要比尋常家的孩子稍微出色那麽一些。在這些人當中,堂姐她可能是長相最爲普通的那一個。當然,我也不認爲我長得就比她好看,但在長輩們的眼中,我或許比她更爲讨喜一些。因我與她年歲相近,故而又一直被她視作比較的對象,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們各自成親之後才算結束。
我嫁到了羅家,而堂姐則嫁到了沈家。羅家是做小生意起來的,這些如意你都清楚,但沈家卻是官宦人家,單是從姻緣來看,堂姐自認爲是強過我的。”
“雲珠自認爲長得不如你好看,但是嫁的卻比你好,所以對你的嫉妒心略減,甚至這幾年與你的關系也緩和了許多。若非如此,她斷不會因爲府中的這些瑣碎之事就求到你的門上去。可今日見你,容顔似乎比往日還要美上幾分,反倒是她,因爲家事不順,妒忌心重,整個人倒是暗沉了許多,兩者相較,昔日的敵意就又浮了上來,說話時,難免就帶了些火氣。”
“原來如意姑娘你早就看明白了。不錯,堂姐今日的脾氣,本就是因我而來,如意你一番好心,倒是被我牽扯,受了堂姐的怨氣波及。隻是,怨氣歸怨氣,作爲她的妹妹,我仍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也真心希望她能夠擁有一張比雲曦更爲出色的容顔,好解了她心中盤踞多年的心結。”
“這男子移情别戀,原因有很多,一則是貪戀對方的容顔,二則是貪戀對方的溫柔體貼,三則是因爲厭倦了家中的發妻,想要圖個新鮮,順便尋找一束解語花,四則因爲動情,至于這第五,則是毫無緣由,隻因男子喜新厭舊。方才入府之時,你我都曾與你那堂姐夫照面,從他的面相上來看,倒不像是那種喜新厭舊,抛棄發妻,貪戀花樓女子的人。”
“沈公子的确不是那樣的人!”雲曦說着,低歎了一聲:“雲曦方才說過,沈家是官宦人家,隻不過到了沈公子這裏就逐漸的沒落了下去。我們雲家,雖因爲前太子的事情受了些波及,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山野之中。可就像是羅家了解的那樣,雲家還是有些根基的,尤其是在朝中,否則這些年,又怎麽可能真的安全無虞,不遭人惦記。
雲曦本是女兒身,對于這些事情也不怎麽上心,但雲家能安然無事這麽久,絕非運氣二字可以囊括。沈家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提出與我雲家聯姻的。
還有一件事,雲曦起初并不想說。沈雲兩家打算聯姻之時,沈家瞧中的那個人原本是我,奈何那時我已與夫君相識,且一顆心也早就擱在了夫君身上,對于旁人的求親自然無法應允。沈家迫于無奈,這才促成了沈公子與堂姐的姻緣。
事後,我才聽聞,原來沈公子與我一樣,對于沈雲兩家聯姻之事都頗有些抵觸,且沈公子也是有心儀之人的,隻不過那名女子出身貧寒,沈家一直從中阻撓,不肯讓那女子進門,而迫使沈公子最終答應娶堂姐的條件之一,就是沈家同意,待堂姐進門之後,便允許沈公子将那名女子收做偏房。”
“可依照你那位堂姐的性子,未必肯答應吧?”
“是!堂姐她身爲雲家的女兒,總是有些驕傲的,且才剛剛入門,哪裏就肯讓夫君納妾。可沈公子顯然不願意委屈那位姑娘,幾番商量不成,便在外頭賃了一處院子,将那姑娘養了起來。堂姐知道後,自是一番大鬧,惱怒之中還指使着府中下人對那姑娘進行毆打。結果,等沈公子聽聞消息趕到小院時,那姑娘已是重傷在地,雖勉強存了幾口氣息,可到底還是沒能撐過去。至此,沈公子對堂姐算是冷了心,平日也僅是維持個夫妻的名分罷了。”
雲曦長歎一聲,接着說道:“此事的對與錯,倘若深究下來,也很難有個論斷。站在堂姐的角度來看,夫君在外養着小妾,終日厮守,不肯回家,她身爲沈家的兒媳婦,沈公子的發妻,自有發火懲治的理由。可站在沈公子的角度,他之所以同意娶堂姐進門,爲的是沈家的利益,他本人與我堂姐之前并無什麽情感牽扯。站在那位姑娘的角度,她與沈公子兩情相悅,終日厮守,似乎也是應當,可她終究還是忘記了,她的心上人已是旁人的丈夫,她既入不了沈家的大門,也就沒有了堂而皇之霸着沈公子的理由。
大概是因爲沈雲兩家都清楚這裏頭的關系,所以不管是沈家、還是雲家,對于這件事都沒有深究,甚至兩家合力,從中周旋,希望他們兩夫婦都能淡忘這件事,好好的過日子。可利益終究隻是利益,感情的事情卻是絲毫勉強不得的。再者,就堂姐的那個性子,也很難讓沈公子對她産生過多的夫妻情意。”
“那這花樓中的女子,你可知是因爲什麽?”
“隐約的聽過一些,據說那名女子與死去的姑娘十分相似。沈公子之所以癡戀她,大概也是由于移情的作用,且因爲之前的事情,不僅對堂姐諸多防範,甚至此次納妾的态度也比較堅決。堂姐她,大概也是因爲看清楚了沈公子的态度,知道若她不肯點頭,一旦将沈公子逼急了,當真有休她另娶的可能。
隻是,堂姐她,終究還是将事情想的太過于簡單了一些,她誤以爲沈公子之所以喜歡那名女子,是因爲她的容貌身段,卻不知,這容貌隻能決定第一眼是否喜歡,真正能讓兩個人長相厮守的卻是彼此的心性。容顔易逝,紅顔易老,若對方當真隻是看中你的相貌,這樣的夫君,無論用了怎樣的心思去挽留都是徒勞。”
“雲曦你身在局外,自然能夠看得清楚,可你堂姐身在局中,又有心魔盤踞心中,看不真切也屬正常。”
“罷了罷了,能幫的,雲曦已經幫了,能說的,雲曦也都已經當着堂姐的面說了。至于她往後要做什麽樣的選擇,過什麽樣的生活,雲曦無力幹涉,也不想再去幹涉。”雲曦說着,又歎了口氣:“如意胭脂鋪的辦事規矩,我聽羅敷說過,也隐約的知道一些。左右都是堂姐自個兒的選擇,隻要她将來不後悔就好。至于别的,雲曦隻能說,麻煩如意你了。”
刑如意看得出雲曦心中的糾結,隻是旁人的生活,終究還要由旁人自己來過。她拍了拍雲曦的手,讓阿牛趕着馬車,先将雲曦送回了羅府,自個兒則轉道去了府衙停放屍體的殓房。
本以爲自個兒是偷偷摸摸的,誰知,才到小院門口,就瞧見狐狸一襲白衣,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斜倚在門柱上,眼睛眯眯的看着自己。
“狐狸,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裏?”
“湊巧!”狐狸身形一移,便到了刑如意身旁,瞧了眼她的身上,随即說了句:“雖開了春,但這天氣依舊冷的厲害,你今日出門,怎麽也不曉得多穿兩件衣裳。鹿大娘也是,竟不管着你。”
“鹿大娘才沒有不管我,倒是你,最近忙的厲害,十天裏竟有七八天是不見狐狸影子的。”刑如意嬌嗔的說着,兩隻眼睛還不時的往左右瞟一瞟。
狐狸見狀,施了個法術,将自己與刑如意一同帶進了殓房内。
“說吧,你來這殓房做什麽?”
“明知故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刑如意斜了狐狸一眼:“隻怕我跟着雲曦出門的時候,你就已經跟了出來。”
“我——”
狐狸無奈的看着刑如意。
“好啦!我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反而心裏還是挺高興的。至少,知道你還是很關心我,很舍不得我的。”
刑如意用肩膀稍稍蹭了蹭狐狸。
“李茂返回洛陽已經有些日子了,除了前半個月還有書信傳回,這個月變得異常安靜。加之,莫須有回到雲家集之後遲遲沒有露面,難免會讓你心有不安。我也知道,這些天你都在查那些跟莫須有有關的事情,不希望因爲他的出現,導緻我們無法順利成親,是嗎?”
“你知道就好。”狐狸摟住刑如意:“還記得雲曦給你的那卷絲帛嗎?”
“就是那副畫像?畫中女子與我十分相似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