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羅老爺似乎也是一個奇怪的人。愛妾失蹤,他竟隻是暗中尋找,還與羅老夫人簽下如此奇怪的承諾書。倒讓人不知是該說他情深義重呢,還是腦子壞掉。”
“這也不奇怪!”阿牛是雲家集本地人,對于羅家的事情自然要比刑如意清楚的多:“這羅老爺原本隻是一個小貨郎,因生的俊俏了些,說活活絡又懂得哄人開心,加上頗有上進之心,這才得到了羅老夫人的垂青。就羅家的這點兒家底,也全都是仰仗着羅老夫人才掙下的。”
“女強男弱,男方還要仰仗着女方的家世生活,難怪行事會如此别别扭扭了。可這羅老爺也是的,既知自己的一切均要仰仗女方,就應該規規矩矩的,做個體貼的好夫君,好父親,如此才能不辜負女方的下嫁及幫襯。他倒好,還整出一個愛妾來,且還是身懷有孕的愛妾,也難怪羅老夫人動怒了。”
“可不是咋的!按照羅老爺的說法推算,這兮兒懷有身孕時,羅家少爺羅平也不過一歲有餘,且當時的羅家才剛剛興起,尚未有今日的規模。說句不大好聽的,這羅老爺純粹是吃飽了打廚子,過河了就想拆橋,偏偏他自個兒還不會下廚,拆橋吧膽子又小。說到最後,反倒是覺得羅家老夫人尋了這麽個夫君,有些虧的慌。”
“别人家的前塵往事了,是是非非的,咱們也管不着。我隻是奇怪,這好端端的,爲何又将常大哥喚了過去。難不成,羅老夫人不是自殺的?”
“這個眼下還不好說,聽來的衙役大哥說,那羅老夫人應該是自殺的。至于自殺的原因,估摸着是被府中的下人發現了那間暗室,她心中惶恐,唯恐被牽扯出舊事,這才尋了短。”
“現場可有痕迹?”
“說是衙役們在暗室中發現了許多淩亂的腳印,大小不一,所以不排出除了羅老夫人之外還曾有第二人或者第三人到過現場。在祠堂正廳,也發現了一個被燃燒過的燈籠,并在燈籠旁發現了一些燃過的布片。哦,還有一隻耳墜子。經過府中丫鬟辨認,那隻耳墜子屬于一個嬷嬷,而那名嬷嬷則是老夫人身旁伺候着的。
剛衙役來請人時,還做了一個大概的案情推理。說羅老夫人這些年之所以鍾愛祠堂,是因爲她知道祠堂裏的秘密,唯恐被人發現,所以便時不時的過去看一看。那天深夜,羅老夫人可能再次被噩夢驚醒,也可能是出于别的什麽原因,所以又去了祠堂。嬷嬷聽見動靜,便提着燈籠跟了過去,發現了老夫人藏在暗室中的秘密,倉皇中嬷嬷提着燈籠跑到了門口,結果被老夫人追上,起了一番争執。慌亂之中,打翻了燈籠,燃了嬷嬷的衣袖。随後老夫人唯恐此事傳揚出去,随即在祠堂中上吊。”
“不對,這不合情理。”
刑如意皺眉,看向阿牛。
“這但凡是留在主人身旁時間比較久的都是主人信得過的人。就算這嬷嬷事前并不知情,無意間發現了羅老夫人藏在暗室中的秘密,也絕對不會去告發羅老夫人。再說這羅老夫人,就算唯恐嬷嬷洩密,也隻需要處理掉嬷嬷就好,幹嘛自個兒自殺,這不是很奇怪嗎?
那嬷嬷呢,可曾找到?又是否承認其與夜間時與羅老夫人發生争執?”
“事情古怪就古怪在這裏,羅老夫人身旁的那個嬷嬷也死了。”阿牛說着,做了一個十分古怪的表情:“而且那嬷嬷死的甚是奇怪,是在洗臉的盆子裏将自己活活給溺死的。”
“呵呵!”
刑如意隻能發出這樣的一個笑聲。
“若是記得沒錯,此地的縣老爺與羅家是有些親戚關系的?”
“好像是羅老夫人的什麽内侄,因覺得這案情蹊跷,這才将常大哥給請了過去。”阿牛說着,看了眼天:“這都去了大半響了,若是案情簡單的話,常大哥這會兒也應該回來了。”
“那就是案情不簡單了。”
刑如意這話剛說完,就聽見肚子裏傳來咕噜的一聲,随即紅了臉,朝着小廚房的方向喊了句:“鹿大娘,如意真的快要把自己給餓死了!”
趁着刑如意吃飯的功夫,阿牛又跑了出去,說是去看看常泰的案子辦的如何了,什麽時辰能夠回來,其實刑如意心裏清楚,他就是看熱鬧去的。不光他去了,就連殷元和老乞丐都跟着湊熱鬧去了。
刑如意吞了一顆桂花湯圓,兩頰鼓鼓囊囊的,卻用手肘輕輕的撞了狐狸一下,看着老乞丐的背影說了句:“這堂堂的貔貅大人怎麽也跟個孩子似的,這樣的小熱鬧也要湊過去圍觀。”
“我倒覺得貔貅不單單是去看熱鬧的。”狐狸說着,拿起刑如意碗中的勺子,盛了一些湯水,送到了刑如意的唇前:“通常這樣的地方,都是有生意可做的。”
刑如意瞪了瞪眼,忽然覺得自己距離成功商人的标準還差的很遠很遠,就這随時随地把握商機的勁頭都不如貔貅。
知道刑如意心中再想什麽,狐狸噗嗤一聲笑了。他戳戳如意仍鼓着的臉頰,說了句:“噎住了?不是早告訴你,要先喝糖水再吃湯圓的嘛。你呀,總是這麽的不聽話。乖,先把湯圓咽了,再喝湯水。吃完了,就小睡一會兒。我保證,等你醒過來,還會有更精彩的故事聽。”
狐狸不說還好,這一說,刑如意倒是真覺得自個兒有些困了。
吃過湯圓,刑如意就依照着狐狸的吩咐進房小眯去了。狐狸不放心,趁着刑如意睡着的時候,又以神識探了探她體内的氣息,隻見原本散亂的鬼氣、妖氣與人氣都混雜在了一起,并且有逐漸消融的态勢,這才稍稍的放了心。在床尾盤腿而坐,靜心守候。
等刑如意這一覺睡醒,已是後半夜,可如意胭脂鋪裏照舊熱鬧着。
胭脂鋪中,除了刑如意、常泰與小夥計阿牛之外,全都是非人類一族。這黑天白夜的,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麽分别。與凡人相對喜歡白天而言,身爲妖、神一族的他們,則更喜歡黑夜。
“常大哥回來了?”
刑如意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将身上的大氅使勁的扯了扯,然後顧不得還散亂着的頭發,直接窩到了爐子旁。
“羅家的事情如何了?那羅老夫人當真是自殺的嗎?”
“你呢?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常泰的眼睛自刑如意從房中出來時,便沒有離開過。
“看見殷元與乞丐大叔時,我便知道你回來了。可無論我怎麽問,他們都不願意告訴我。現在,如意,你能不能告訴常大哥,你是不是沒事了?是不是好了?是不是從此之後都不用再讓人擔心了?”
“多謝常大哥關心!你瞧我現在這麽能八卦的樣子就知道我很好。放心吧,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
常泰說着,仍是不放心的将目光移到了狐狸臉上。見狐狸點了點頭,他那顆懸着的心,才總算是落了下來。
“好了,我的事情已經彙報完了。羅家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官府裏的人請你過去,一定是因爲案子有些蹊跷,而常大哥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就說明蹊跷之處已經解決了。”
“案子确有蹊跷,但卻并未解決。”常泰說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刑如意的身上:“我之所以着急回來,是因爲看見了殷元和乞丐大叔。”
刑如意輕哦了一聲,避開常泰的目光,将話又扯回羅家的案子上面。
“這案子究竟有多少蹊跷,竟讓常大哥你一時半會兒的都解決不了?”
“我知道你喜歡研究這些事情,所以找人畫了現場的圖,正好拿來讓你一塊兒看看。”
圖畫共有三張,第一張是在祠堂中上吊自殺的羅老夫人,可隻瞄了那麽一眼,刑如意就瞧出其中的不對來。
“羅老夫人并非是自殺!”刑如意得出自己的結論,并指着圖畫給常泰看:“這祠堂中除了一張供桌之外,餘下的就隻有這兩張圈椅。祠堂并不是會客廳,這兩張圈椅也并非時時都會坐的,所以隻考慮是否貼合祠堂當下的環境,并不會要求坐起來一定舒服。加之祠堂中供奉的多爲祖宗,即便坐人,也會坐的矮些,以免惹得祖宗們不高興,認爲自己是不孝順,但這祠堂的梁卻是正常的高度,加以羅老夫人的身高以及雙腳距離地面的高度來看,她顯然是不可能将自己吊上去的,除非有人幫忙。”
“沒錯!我在現場也進行過比對和測量,羅老夫人是絕對不可能将自己吊上去的。不僅如此,就連羅老夫人懸梁用的那根繩子都不是祠堂中原有的。”
“繩子?”
刑如意仔細的瞧了瞧那畫。
“可我怎麽覺得,這畫裏畫的并非是繩子,倒像是腰帶一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