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人的身上或許血肉,這豈不就是……”刑如意想到了傳說中的吸血鬼以及僵屍。“如果不吸收血肉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你照樣不會死,隻是會覺得饑餓難耐。當然,你也可以像那位老人一樣,最終選擇用食物來抵擋饑餓,但你會發現,尋常的食物,隻會讓你越吃越餓,你會像個午夜的幽靈,遊蕩在黑暗的角落裏,然後看見任何一個活物,都會眼冒綠光。當你穿着衣裳時,你與身旁經過的任何一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什麽分别,可衣服下面,藏着的是一具猶如骷髅的軀體,人皮錦衣會緊緊的吸附在你的身上,不停的折磨你。”
刑如意想象不出那個場景來,但她仍禁不住打了個冷纏。她指着洞穴中的那些蠶蛹,問狐狸:“那麽這些呢?也都會變成人皮錦衣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狐狸動動了手指,那些浮在半空中的光球開始移動,最終它們都停在了一隻蠶蛹跟前。那隻蠶蛹與旁邊的有些不同,它看起來更薄、更透,也更亮一些。當光球觸碰那隻蠶蛹的時候,可以明顯的看到,那隻蠶蛹是柔軟的,就像是童年時候玩的那種正在逐漸幹癟的氣球。
“你仔細看看那隻蠶蛹有什麽不同?”
“好像更薄一些,也更柔軟一些。”刑如意仔細觀察着光球映照下的蠶蛹:“不對!那隻蠶蛹的形态似乎也與旁邊的不同,它好像正在慢慢的長成一個人的形态。”
“是的!那也是一隻正在蛻變中的人皮錦衣,所不同的是,它蛻變的時間更長一些。”狐狸盯着那隻蠶蛹:“我想慧娘的公公在将慧娘的母親帶來這個洞穴時,他并不知道這洞穴裏還藏着這樣的蹊跷。他隻是選擇了一個殺人埋屍的現場。可不知道爲什麽,慧娘母親的屍身很快就産生了變化,在很短的時間内就蛻變成了一具完美的人皮錦衣。
兩天後,慧娘的父親因爲她母親的失蹤尋上門來。當然,他之所以上門,也可能不是在關心自己的夫人,而是關心那些被夫人帶走的金銀珠寶。一番争論之後,他惱怒的從慧娘家中離開,卻被慧娘的公公尾随。至于他們離開慧娘家之後又說了什麽,我們不得而知,隻知道,慧娘的父親也如她那失蹤的母親一樣,被公公騙到了這處洞穴裏,然後殺死在了那邊。
可能是在殺死慧娘的父親之前,也可能是在殺死慧娘的父親之後,總之慧娘的公公發現了洞穴裏的人皮錦衣。但那個時候,他一定不會想到,那件看起來異常美麗的衣裳,竟是慧娘的母親的血肉所化。他是個貪圖蠅頭小利的人,所以順手将那件衣裳給撿了回去。
慧娘無意中聽見了自己公婆的對話,她隐隐的猜到,自己的父母可能都已經被公婆給害了,但她沒有任何的證據,也沒有膽量去戳穿這一切。她所能做的,就是委曲求全,在暗中觀察。
慧娘的相公,也就是那個雲生,本就是做生意的,當他看見那件人皮錦衣時,自然知道這東西絕非尋常之物。當然,他不會窺知其中的奧秘,隻是單純的從面料的角度來分析,也知道這衣裳價格不菲。他一定會向自己的父親詢問這件衣裳的來曆,而他的父親,也一定不會有所隐瞞。說白了,在那個院子裏發生的種種事情,慧娘與雲生就算是沒有直接參與,也是知情的。”
“于是,慧娘也就知道了這處洞穴,甚至還看見了裏頭的那些蠶蛹。”刑如意說着,又朝着洞穴外頭看了一眼。外頭的風,似乎更大了一些,大到她幾乎已經聽不見慧娘的哭泣:“爹娘的屍骨,還有這些巨大的蠶蛹,這樣的視覺沖擊,絕非尋常人能夠承受的。所以,慧娘她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可是,狐狸,我不懂,既然慧娘不願意面對這些,你又爲何将人皮錦衣送給她,甚至強迫着她回憶起這些痛苦的往事?”
“相信我,她記得這些要比不記得好很多。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回哪兒?”
“當然是慧娘的家,你别忘了,今天夜裏我們還有另外的一場好戲要看。”狐狸牽住刑如意的手:“這樣陰寒的地方,下次不要來了。”
刑如意點點頭,又看了眼被光球照着的那些巨大的蠶蛹:“這些蠶蛹怎麽辦?總不能放任它們一個個的變成人皮錦衣吧。雖然幾率很小,可這麽多的蠶蛹,就算變出十件八件來,也是夠要命的。”
“放心,奇貨可居的道理我懂。”狐狸說着,一把摟住刑如意,将她帶離了洞穴,而那些光球則在他們離開洞穴的一瞬間全部落在了蠶蛹上。蠶蛹遇火而燃,一個連着一個,很快那洞穴便成了一片火海。
“這麽大的火,你就這麽随随便便的給放了,不大好吧?”刑如意擔心的看着洞穴裏的火光:“你可别忘了,現在是寒冬臘月,這火若是這麽燒下去,遲早得把這片山林燒光。”
“放心,沒事的!”狐狸說着,又擡了擡手,一張網,猶如用月光織成的那般,落在了洞穴跟前。然後順着火勢,那張網也開始伸展,無限的伸展。
“結界?你也不早說,害我白擔心一場。”刑如意說着,目光卻移向慧娘。隻見原本還呆愣愣坐在地上的慧娘,在看見那張網時,瞬間站了起來。
“爹!娘!”
“你爹你娘都在這裏,你尋個地方将他們安葬了吧?”狐狸伸手一指,隻見剛剛還在洞穴中的那兩具屍骸都已經出現在了慧娘的身旁。
“狐狸。”
刑如意緊緊的抱住狐狸的胳膊,眼中也帶着一絲絲的感激。即便是她,在離開洞穴的那一刹那,都沒有想到要将這兩具屍骸帶出來,狐狸他竟然想到了。
狐狸拍了拍如意的手,低頭看了一眼慧娘,毫不避諱的便施展了法術,将刑如意從山林之中帶回了慧娘公婆家裏。
看似甯靜的農家小院此刻竟是燈火通明,除了那些形色各異的留宿者,最顯眼的便是那些圍着院落的,穿戴整齊的衙役。在院子的一角,原本栓馬養豬的地方,常泰正指揮着一些人在挖掘,空氣中不時傳來陣陣令人作嘔的腥臭。
“常大哥他在做什麽?”刑如意使勁的捂住鼻子。
“爹爹與娘親怎麽回來的這麽晚?這好戲都過半了,剩下的也沒有多少熱鬧可看了。”殷元說着,走到刑如意跟前,伸手在她裙角處捏起了一根透亮的蠶絲:“啧啧,看來那滿洞穴的好東西都被爹爹給毀了。若是早知道如此,我還看什麽熱鬧,好歹也要搶幾個蠶蛹出來玩玩。那東西,莫說是這人間,隻怕連青丘都不一定尋的着吧?”
“你怎麽知道那個洞穴的,難不成,你也去過?”刑如意皺眉,看着殷元:“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總往那種邪門的地方跑。”
殷元摸摸鼻子,沒有說話。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常泰那邊已經開始指揮着人往外頭擡東西。雖隔着一段距離,但刑如意還是瞧出來了,那被衙役們從地下挖出來的,正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原來,雲府那管家說的話都是真的。慧娘的公婆當真在開黑店。”
“何止是開黑店,他們可比開黑店的人心黑的多了。”殷元挑眉,将話頭接了過去:“這别人開黑店,不是要錢,就是要命,最了不得的也不過是把人剁碎了包成肉包子。這兩位,心可貪的厲害。他們不僅要錢,要命,要包人肉包子,還要這些人身上穿的衣裳。對了,娘親可有看到那些人的頭顱?”
“頭顱?”刑如意捂着鼻子,墊起了腳尖。雖這院子裏挂着不少的燈籠,也燃着許多的火把,可火光刺眼,她隻瞧見一團又一團帶着腥臭的黑漆漆的屍骨,卻瞧不清楚,哪裏是頭,哪裏又是腳。
“孩兒忘記了,娘親如今使不得那雙眼睛了。喏,那些頭,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早亡的,還是新害的,無一例外都是光頭。娘親你猜猜看,那些頭發都去了哪裏?”
“難不成是給賣掉了?”
“人體發膚受之父母,況且人們普遍認爲,這頭發裏是藏着精氣神兒的,所以沒有人會賣,也沒有人會買。除非是那些練習邪術的人。這兩位心思巧的隻怕娘親都想不到他們會用那頭發去做些什麽。”
“頭發還能做什麽?”刑如意愣愣的問了句,卻見殷元沖着她詭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