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你常說的一句話,腦洞可真大!”狐狸輕輕點了下刑如意的額角:“我并非是說這件衣裳與木兮有關系,而是這件衣裳與木兮臉上的人皮有着異曲同工的妙處。那衣裳,還有個名字,叫人皮錦衣。”
“人皮錦衣?”刑如意感覺到一陣惡寒:“光是這個名字,就已經讓人有些不舒服了。我隻是奇怪,你既知道這衣裳有古怪,爲何還要将它送給慧娘?難不成,你與慧娘有仇,刻意報複?”
“我若跟誰有仇,還用得着送衣裳報複嗎?”狐狸說着,又點了點刑如意的頭:“你這腦瓜子,最近總有些不大靈光,看來是這雲家集的風水不大适合你。等過了年,咱們就上路,早日到了青丘,早些迎娶你過門,我也可以早早的放了心。如此笨的女人,怕是隻有綁在我的身上才行。”
“綁就綁,我倒是巴不得。”刑如意挎住狐狸的胳膊:“你剛剛的話,都還沒有說明白。你爲何要送這人皮錦衣給慧娘?”
“難不成你忘了,這人皮錦衣是從何處來的?”
“雲府那位夫人花重金購買的啊!”
狐狸覺得有些頭痛,卻仍是耐着性子又問了句:“那雲夫人又是從何處購買到的這件人皮錦衣?”
“雲寨啊!你忘記了,我之前還與你說過,這衣裳是雲夫人花重金從慧娘的夫君那裏購買的,慧娘的夫君八成——等等,我怎麽忘記了,這件衣裳原本就是慧娘夫君的。若這件衣裳當真有古怪,也必定跟慧娘的夫君,那個雲生脫不了幹系。隻是,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慧娘的夫君有千錯萬錯,你也不應當将此時歸結到慧娘的身上,用這人皮錦衣去害她?莫非,你也跟這凡間的男子一樣,認爲夫君的錯,也應當由自個兒的娘子背着?”
“剛說你笨,眼下瞧着,不僅是笨,而是越來越笨。好端端的,我幹嘛去害慧娘。我既将那人皮錦衣送與她,自有我的考慮。你放心,若是沒有你的允許,我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去難爲某個人。”
狐狸的話音剛落,便聽見李茂的聲音,他說:“殷爺交代的事情,小的已經辦妥了!”
“殷元呢,沒有與你一道回來?”
“小公子留在那邊看熱鬧,讓我先回來與殷爺和掌櫃的說一聲。好戲已經開鑼,問殷爺您何時帶着掌櫃的趕過去,畢竟這場戲,在别處是看不見的。”
“外頭天寒,我總得讓你家掌櫃的多穿幾件衣裳。對了,你再去官府那邊跑一趟,這凡間的事情,還得由凡間的人來處理。看看時間,咱們的常大人也應該已經到了府衙,沒準兒這會兒正在跟縣太老爺讨論案情,讓他多帶些衙役。府衙内若是有多的仵作,也都帶上,隻怕這後半夜,是不得消停了。”
李茂應了聲,很快外頭就沒有了聲音。
刑如意聽着二人的對話,越聽越是糊塗,見李茂離開,便着急慌忙的抓住狐狸的胳膊,問了句:“怎麽你與李茂說的話,我都聽不明白。這天馬上就黑透了,你爲何讓他去官府,還要常大哥帶上衙役與仵作。難不成?今夜這雲家集上又有命案發生?”
“讓自個兒的情緒先緩一緩。”常泰摟了摟刑如意:“剛你也聽見李茂的話了,今夜我要帶你去看戲,而且還是一出特精彩大大戲?”
“看來今個兒下午你比我還忙?聽李茂剛剛說話的口氣,他與殷元出去的時候一定不短。你讓他們去了哪裏?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不會有危險的。我現在隻擔心一件事,就是你那個愛玩的兒子,會耐不住性子,提前動手。若是他動了手,等你的常大哥帶着一班衙役趕到時,可就隻能做個打掃院子的人了。”
“殷元才沒有你說的那麽不靠譜!況且打掃院子?好端端的,我常大哥幹嘛要帶着衙門裏的人打掃院子。”刑如意接過狐狸遞過來的大氅,又将小暖爐抱在懷裏,“剛剛還說我變笨了,我倒覺得是你表述事情的能力變差了。明明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你偏要與我繞彎子,且繞的還是個大彎子。”
“你說什麽都對,我不與你争論!”狐狸幫刑如意仔仔細細的整理着:“臨近過年了,外頭的天也是越來越涼,如今你用不得鬼術,對于這寒氣的抵擋自然也要再弱上一些。我剛剛考慮過了,等了了這件事,就将胭脂鋪打烊,你呀,就給我乖乖的待在這後院裏,安心的調養。”
“你又不與我圓房,我調養做什麽?又不着急生寶寶。”
刑如意撇了撇嘴。
“誰說我不與你圓房的。”狐狸低頭,專注的看着刑如意的眼睛:“隻是眼下還不到時候,我縱是心急,也要先顧着你的身體。你以爲,你那個常大哥圍着你轉的時候,我心裏就不慌?”
“你慌什麽?”刑如意覺得耳朵根兒有些輕微的發熱,她躲開了狐狸的注視,低頭,用腳尖輕輕的碰了碰狐狸:“常大哥對我好,我心裏頭是知道的,可你與我,我與他的事情,我早就與他說清楚了。今生今世,我隻能當他是我的大哥。這些,常大哥他也都明白,也早就收起了對我的那份心思。倒是你,無緣無故的心慌什麽?”
“傻瓜!隻要你一日沒有成爲我殷臣司的夫人,旁人就都有可乘之機。你以爲,你的那位常大哥,當真就放下了?”
刑如意看着狐狸的眼睛,沒有說話。她心裏清楚,狐狸的話是對的,她更知道,常泰對她的感情,始終是比兄妹多一些的。平日裏,她所做的也不過是裝傻充愣,自己騙自己罷了。因爲隻有騙着自己,在面對常泰的時候,心裏才不會那麽的别扭,才不會那麽的自責。
她不是沒有想過,與狐狸一道悄無聲息的離開,最起碼是離常泰遠遠的,可若真那樣做了,常大哥他未必又不會怪罪自己。人,就是這樣的矛盾,就是這樣的自私,就是這樣的既想要所顧周全,又不得不面對自己壓根兒就無法周全的事實。
刑如意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有着普通凡人的七情六欲,也有着普通凡人的貪心。她知道,自己潛意識裏,也是在貪戀着常泰對她的好。她低頭,攥緊了手,越發覺得胸中憋的難受。
“殷臣司,我其實沒有那麽好的對嗎?我知道,我喜歡你,今生今世,我想要嫁的也是你,哪怕你是青丘的狐仙,而我隻是一介凡人,你與我之間,隻有你陪着我到白頭,而是你我相伴到老。可我……卻還是自私的想要霸着你,不僅要霸着你,還要牽着常大哥的心。我其實很壞,很貪心是不是?”
“傻如意,這世間的事情本就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感情更是如此。你說你自私,說你想要霸着我。我呢?也與你一樣自私,我也一樣想要霸着你。明知道,你我的結局可能跟别人不一樣,還是忍不住想要将你留在我的身旁。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看着對方變老,而是讓對方看着自己變老。我明知道,你與常泰在一起,比與我在一起更好,可我還是舍不得放手。這是你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你的常大哥也一樣,他隻是做了他的選擇。”
“可我心裏難受!”
“我知道!等你我成了親,他自然也就慢慢的将你放下了。放下了你,他才會騰出眼睛去看别的地方,興許也就遇見了他自己的緣分。”狐狸輕輕的抱着刑如意:“眼下,你要考慮的并不是這些,而是你的身體。書信,我已經送出去了。算着日子,鹿大娘這兩天就會到,有她管着你,我也會省心許多。等春暖花開,你的身體好些了,也就該吃藥了。”
這是狐狸自青丘返回之後,第一次主動的說起“藥”。刑如意沒有接話,也沒有打算去問,因爲她相信,狐狸既開了口,那便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那今夜呢,我們去哪兒?”
刑如意裹着大氅,鑽進馬車裏。
“你剛剛不是還問我,爲什麽要将人皮錦衣送給慧娘嗎?今夜,我便帶你去看看,爲什麽。”
“你要帶我去慧娘的家裏?”刑如意掀開厚厚的棉簾:“既是去慧娘的家中,爲何還要讓常大哥帶着衙役與仵作,是不是慧娘她也會跟雲夫人和紅柳一樣,都會在卧房中,無緣無故的失蹤?”
“不!他們還有别的事情要做?隻是這兩者之間,也有一些牽扯,索性今夜就一道辦了。”狐狸說着,也坐進了馬車中,且順手将刑如意帶進了懷裏:“若是困了,就小睡一會兒。不然,等到了那裏,隻怕你想睡也要睡不着了。”
刑如意順勢窩進狐狸懷中,閉了眼,卻沒有一絲困意:“那個人皮錦衣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