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地方想不透?”常泰追問。
“娘親的意思是,這施術者若是想要取得一個人的生辰八字、精血與毛發不難,難的是她竟然取得了這麽多人的生辰八字、精血以及毛發。”
“那若是這施法者不是凡人呢?”常泰猶豫着問:“若對方不是凡人,是不是取得這些東西就比較容易,甚至也可能她根本就不需要這些東西就能施法?”
“不是凡人!”刑如意碎碎念着,又仔細的看了看周姑娘以及眼前這些中了傀儡術的人:“可若對方不是凡人的話,她又會是什麽呢?她又是出于什麽目的,才要針對那位将軍夫人呢?也許,她針對的原本就不是将軍夫人,而是将軍本人?”
“如意,你在說什麽?”
“哦,我在想,這施術者的主要目的是什麽,她針對的又是什麽人?”
“針對的是什麽人?難道不是咱們。”
“自然不是咱們!”
刑如意起身,将常泰拉到一旁,然後吩咐殷元去看看能不能解了這些人身上的術法。
她這如意胭脂鋪在雲家集也算是個頗爲引人注意的地方,尤其今日這些中了傀儡術的婦人們又在鋪子中鬧騰了這麽些時候,她猜測着,再過不了多久,這些婦人們的家人便會聞訊而來。若是進門後,看到這躺了一地的人,各種謠言就會紛沓而至,說不準,那位早上剛剛陪着将軍夫人來過的縣令老爺就該帶着衆多衙役再次光臨了。
殷元要解傀儡術自然也要用些非常手段,刑如意有意不讓常泰看見這些,就借口幫他縫補衣裳,直接拉他去了後院。
“如意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你說着施法者不是沖着咱們而來,是沖着将軍夫人甚至是将軍大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将軍夫人與縣令大人早上曾來過咱們如意胭脂鋪,是常大哥你負責接待的?”
“是我負責接待的。那時,你與阿牛去更夫家幫忙看病,李茂匆匆來報,說是縣老爺陪着一位貴氣的夫人來了。殷元年紀尚小,不适宜接客,所以隻能由我出面。我也是出去之後,才知道,縣老爺陪着的那位是李言李将軍的夫人,她與将軍大人是昨夜寅時到的。因爲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也不便驚動左右,所以除了陪同他們前來的縣老爺之外,雲家集上再無旁人知曉。”
“既無旁人知曉,那鋪子裏的那些婦人們又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刑如意這一問,倒是把常泰給問住了。
常泰搖搖頭:“此事,還需要去查一查。”
常泰稍稍停滞之後,又看着刑如意的眼睛說了句:“還有有一事,自回來之後,我便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與如意你說。我與這位李言将軍也算是舊交,得知他因病還京之後,我也曾多次去他府上看望,隻盼望着他能早日康複,回到屬于他的軍營裏去。
你也知道,像我們這種性格的人,在京城裏待的時日越久,就越是不适應。我呢,隻是一個小小的捕快,就算不适應,就算心中有些悶氣,發洩出去也就是了。因爲官小人微,也不會有什麽人注意到。李言不同,他是李家的人,是女皇帝心中所忌諱着的那個姓氏的人。以前他不姓李,又遠在邊關,所以女皇可以對他寬容,朝中的人也可以當做他不存在。但他現在回來了,就算是因爲患病回來的,可有軍功在身,聲名在外,無論是李家的人,還是武家的人,出于各種各樣的目的,都很難不去注意他,不去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如意,你身在民間,行在江湖,所以你不懂朝局變動,利益牽扯所帶來的那些危險。我知道,李言若是一直留在京城,就算他不被自身的病痛給折磨死,也會被李家的人利用,被武家的人以各種理由治罪。加之,禦醫已經對他的病情束手無策,所以我便推薦了你。
此次護送四娘回京,我又特意去了一趟将軍府,将你擅醫術的事情與他說了。李言是個聰明人,他心中明白,我勸他離京,并非單純的隻是勸他找你看病。所以,他沒有猶豫,當即便喚了将軍夫人過來,一方面上書給女皇,另外一方面隻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行裝,帶了幾名親近的仆從,便随我一同出了神都。
我與他說好的,出了京城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後,我便快馬加鞭的追趕你與殷公子,待定下落腳點之後,再飛鴿傳書,等他過來。隻是,我沒有想到,你竟會在這雲家集開了這麽一家胭脂鋪,也沒有料到李言與他的夫人這麽快就趕到了。”
“這些事,殷元都與我說過了。至于李将軍的病情,待更夫的事情了結之後,我自會過去看看的。”刑如意的話,讓常泰的心安定了幾分。
“那剛剛你說的這些傀儡人……”
“其實詳情如何,目前我也不清楚,剛剛說的那些,也僅僅隻是我與殷元的猜測而已。”刑如意說着,扯了扯常泰的袖子:“殷元告訴我,這些中了傀儡術的人是在将軍夫人與縣令大人到過胭脂鋪之後才來的,且将軍夫人曾放出話去,說是要幫将軍大人納妾。我原本隻是好奇,若這些人都是沖着将軍府的妾位來的,爲何要糾纏在我的胭脂鋪裏,而且圍着的那個人還是常大哥你?”
常泰睜大了眼睛,顯然他是不知道将軍夫人要幫将軍納妾的事情,隻是單純的好奇,爲何向來桃花都不旺的自己,到了雲家集竟像是突然間遇到了春天一般,桃花朵朵開,盡管這開着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爛桃花。
“是殷元提醒我的。他先是提醒我胭脂鋪裏有些不尋常的味道,接着又提醒我這些圍堵在你身旁的婦人們個個都十分的奇怪,不光姿勢奇怪,動作更是奇怪。”
“動作奇怪?我不記得這些人有什麽奇怪的動作啊。隻是覺得她們十分的啰嗦,同樣的一句話,竟在我的耳朵邊說個不停。若非我的脾氣還算好,當真要怒了。”
“原來常大哥你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沒錯,除了言語重複,十分啰嗦之外啊,這些人還會在不自覺時做出同樣的一個動作。”刑如意說着,做了一個輕嗅的動作:“她們都會下意識的的去嗅常大哥你身上的味道。”
常泰蹙眉,擡起自己的衣袖,放在鼻端輕輕的嗅了兩下。
“常大哥你雖然是個極好的男兒,渾身上下也滿是英雄氣概,但我卻不認爲這些人都是被你的男子氣息所吸引。若隻是那些婦人還好,可那些尚未成親的姑娘家也做出這樣不雅觀的動作來,就太不合常理了。
可她們若不是被常大哥你自身的氣息所吸引,又爲何要做出這樣一個不雅觀的動作來?答案就是胭脂鋪中突然多出來的那股清新的果香味兒,也就是原本不屬于常大哥你身上的那股味道。
常大哥是好男兒,将來也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但這樣内秀的品質,如意不信這些婦人們僅憑着今日瞧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聯想到之前的事情,可以推斷,她們明面兒上都是沖着将軍府的妾位而來,但實際上卻是被人暗中操控,假借心儀将軍府的妾位而行刺殺的目的。
那些七寸木釘,雖我還沒有仔細去研究到底藏着什麽秘密,但應該就是兇器,至于針對的是将軍夫人,還是李言将軍本人,也還需要再去調查。就眼下我們所看到的情形,那些婦人雖被人暗中操控,但卻是依靠着氣味來辨别對象的。隻是她們來的晚了些,來的時候,将軍夫人已經回去了,而常大哥你身上又沾染了将軍夫人身上的果木香,所以才被她們當做了圍堵以及攻擊的對象。”
“我說那些人的言語怎麽颠三倒四,聽起來有些不大對勁。若當真是心儀我,直接向我說明心意即可,卻口口聲聲說什麽不介意,還說什麽隻想當個妾氏。我尚未娶妻,又何來的納妾。被如意你這麽一說,常大哥倒是明白了,原來那些人相中的不是我,而是将軍。”
常泰說話的口吻雖帶着些戲谑的意思,但表情卻是十分的嚴肅。
“這麽說來,那幕後之人所針對的也應該是将軍府,隻是運用這種見不得人的傀儡術,說明對方的心思極其陰暗,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
“可越是這種小人,就越是難以防備。常大哥既然已經知道了内情,不妨去驿館走一趟,給将軍大人或者是夫人提個醒,多少也能有些防備。”刑如意想了一想,又補充道:“若是見到李茂,就讓他留在驿館中照應,暫時不必回來。那幕後之人既用的是傀儡術,鐵定也不會在明面兒上有所行動。常大哥與将軍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也不善于防備這些隻在暗中進行的術法。李茂他對于這種事情,多少懂一些,留他在驿館中,常大哥你也能心安一些。”
常泰眼睛倏地一亮,對着刑如意擡了擡手,嘴上卻是什麽都沒有說。